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晨7:45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和戴安娜·杜普萊西坐著電梯回到了他們的樓層,樓下的記者招待會已經結束了,一半以上的記者如同一群發怒的黃蜂跟著理查德上樓。此時此刻一群記者在門外守著獨家新聞——那張價值百萬美元的照片。電梯門一開,攝影師、記者和電視台的人就蜂擁而上,將兩個女人淹沒在人群中,紛紛將麥克風對準她們,記者們貌似富有同情心地讓她們發表評論。

她們走到門口,伊麗莎白刷了下房卡,房門立刻打開,她和戴安娜猝不及防跌進去,關上房門後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坐在桌子後的理查德轉過身迅速站了起來。“你們還好嗎?”

戴安娜一只手拍著胸口,另一只手抓著皮包。“狗仔隊一定已經進城了,麥克萊恩先生。”

房間對面的艾麗絲轉過身面朝她們,手裏的電話從耳邊移開了些。“你們兩個去哪兒了?你們要在四十五分鐘後到達醫院。我的天呐,在你們到醫院之前,那個女人應該已經開始接受治療了……不,不是說你。”她對著手機喊道,“我在對伊麗莎白說……對,她在這兒,我怎麽知道?”她厲聲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對,她剛剛才來。”她再次把手機移開,說:“你們還等什麽?快,行動起來。你們走到車那兒就需要十五分鐘,理查德!”他停止瀏覽文件,擡頭不愉快地看向她。“十點鐘我們要和布萊克開個會,系好領帶,把自己弄得整齊點兒。你還在嗎,布萊克?”她對著電話說。

伊麗莎白穿好鞋,完全不理會到處發號施令的艾麗絲,和戴安娜一起走回電梯。盡管有四個魁梧的保鏢護送,但不管是到電梯還是在路邊等候出租車,她們一路上還是被記者和一堆攝像機又推又擠。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後,汽車在人群中緩慢前進,周圍一片閃光燈,記者為了吸引她們注意力大聲喊“看這兒”,戴安娜松了口氣。“噢,我的天呐,克萊斯利女士還真是不擇手段,是嗎?”

“是的,確實如此。”伊麗莎白說。她看著外面喧鬧的人群,他們臉上的表情可怕而又好奇,後面的人向前沖,把前面人的手和身體都被壓在車窗上。

“她也肯定知道怎麽樣可以表演地更精彩。”戴安娜邊說邊朝後車窗看去。

“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兒來的。”伊麗莎白說,“也不知道他們想要幹嗎。”

當車子終於拐進馬路開始加速,戴安娜才明顯地放松下來。“早知道就開我的車過來好了,是一輛不起眼的灰色小車,沒有人會注意。有時我都覺得它像隱形車,總有人問我為什麽不買個大點兒的,但是我就是喜歡那輛。”她把包蓋好放在腳邊,對伊麗莎白笑了一下。“這條路不那麽好走,對嗎?”

這句話讓伊麗莎白吃了一驚。“很抱歉,杜普萊西女士,我不確定你說的‘路’是什麽意思。”

“請叫我戴安娜,”她邊說便邊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同時身體後靠。“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現在正在走的那條路。我已經看過很多和你同樣處境的人,路上可能會變得很孤寂。”

“可能吧,我還從來沒有想過。”伊麗莎白將注意力轉到窗外的風景上。不管她在走一條什麽樣的路,不管自己可能有多孤獨,都不關眼前這個女人的事,她也願意繼續這麽走下去。她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事實上她必須自己一個人走完,因為包括理查德在內的其他人都會奪路而逃,只留下她一個人。

有時,她會郁郁寡歡地陷入沉思。她無法相信這些年來自己改變了多少。如今她幾乎都想不起來以前的樣子。她茫然地看著這個世界,看著它的浮光掠影,就在這時她才聽到戴安娜似乎又說著些什麽。“抱歉,你說什麽……?”

“我在問你和理查德在什麽地方邂逅的。”戴安娜回答說。

伊麗莎白注意到她的腿上放著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至少這部分她還是可以應付的。在這之前她已經回答了幾百萬次了——每次都回答同樣的內容。伊麗莎白面帶微笑說:“是在哈佛,我們都是經濟學院的學生,但我們彼此之間也不熟悉。之後我們才發現,我們倆在一場辯論賽中曾是正反方。”說到這段回憶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那時候,我很獨立也心直口快。在一些人看來可能有點兒太爭強好勝了,可能還有點兒天真。”她說,想起過去單純的自己,她的眼睛眯了起來。“在大學裏我迷上了政治,渴望改變這個世界,為了自己的信仰根本不在乎過程中會遇到什麽阻力。我為了反對汙染、墮胎、貧困,你能想得到的各種政治活動四處奔走策劃集會。我激發每個人的鬥志,他們會靜坐很久聽我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