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日子

小毫的父母和張葛的父母都在同一個小鎮,離城裏有40公裏。第二天,四個老人還有張葛的妹妹都來了。

他們見張葛和小毫沒什麽事,心中的石頭都落了地。

張葛把他們安頓好,就領小毫去醫院了。

醫生聽了張葛的講述,感到很驚訝,他說:“看來,當時她只是凍僵了,假死。”然後,這個醫生為小毫做了各種檢查。

張葛發現,隨著化驗結果一項項出來,這個醫生越來越沉默。他還不時地窺視小毫的眼睛。

小毫也好像蒙在鼓裏,她揣摩著醫生的神情,越來越不安。

“到底怎麽了?”張葛問。

那個醫生三心二意地說:“沒什麽,她很正常。”小毫在冰天雪地裏奔走了兩天兩夜,至少會達到四度凍傷,可是她怎麽一點事都沒有呢?張葛越想越感到蹊蹺。

“不管醫學理論還是臨床實踐,她的復活都是沒有可能的。我只能說,她是一個奇跡......”在那個醫生的門診室裏,張葛看見有幾個護士站在門外,好奇地朝裏看。這件奇事一定是在醫院裏傳開了,她們專門跑來看熱鬧的。

小毫也感覺到了這些人的來意,她很不自在地低下頭去。

門口的護士越來越多,而且很多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不停地出出進進,眼睛不停地向他和小毫瞟過來,好像他們是兩個怪物。

小毫拉了拉張葛的衣袖,小聲說:“咱們走吧。”“還沒開藥呢,走什麽?”張葛說。

小毫看了看門口那些護士,欲言又止。

張葛突然很生氣,朝著門口大聲喊:“我們是患者,又不是猴子,有什麽好看的!”一個年長的護士左右看看另外的護士,聲調不高地說:“這個人怎麽了?有毛病呀?”“你才有毛病!”張葛說。

小毫都快哭了,她說:“張葛,你今天怎麽了!”那個醫生站起來,走過去,跟那幾個護士說了幾句什麽,她們這才走了,年長的護士一直指點著張葛不滿地說著什麽。

到藥房取了藥,張葛借口上廁所,又回到了那個醫生的門診室,他急匆匆地問那個醫生:“我的女朋友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能告訴我嗎?”那個醫生驚惶地朝張葛的身後看了看,張嘴似乎要對張葛吐露什麽秘密,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張葛回頭看去,從門縫看見了小毫的眼睛,她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裏,表情木然。

那個醫生把臉轉向窗外,小聲說:“哪天你再來找我......”“您怎麽稱呼?”“我姓方。”張葛凝視了那個醫生片刻,說:“謝謝你。”然後走出門。

小毫在門口低低地問他:“你回來幹什麽?”張葛有點慌亂,說:“我還不太清楚那藥的用法,回來問問。”小毫又問:“是不是......我有什麽問題?”“醫生不是說了嗎?你很好。”小毫還是不相信的樣子,又問:“是不是我活不久了?”“醫生沒說什麽,你放心吧。”張葛挽起她的胳膊就走。出了醫院的門,小毫被太陽刺得眯起了眼睛。

此時的張葛心亂如麻。

這一天中午過得熱熱鬧鬧。張葛的父母很會烹調,他們做了很豐盛的午餐,為兩個孩子壓驚。

張葛和小毫的房子小,住不下,四位老人和張葛的妹妹當天就坐最晚的客車離開了。

這天夜裏,張葛睡到半夜突然醒了,他覺得身邊空落落的,伸手一摸,小毫不見了。他想,她可能去衛生間了。可是,等了半天,不見她回來。他的心裏有點怕,壯著膽起了床,走向衛生間。

衛生間裏的燈沒有亮。

張葛敲了敲,死寂無聲。

他扭了扭把手,裏面鎖著。

“小毫。”他喊道。

沒有回應。

“小毫。”還是沒有回應。

“小毫!”有人在黑暗中拍了拍他的肩,他猛地回過頭,見小毫站在他的身後,她的臉逆著月光,模模糊糊。

“你去哪裏了?”張葛故作平靜地問。

“我餓了,去廚房吃了幾口肝。”次日,張葛照常上班了,繼續圍著廠長轉。

小毫仍然在廣告公司做出納。

其實,張葛始終都沒有徹底排除對小毫的懷疑。她的心臟停擺長達十幾個小時,這誰都解釋不了。

張葛如履薄冰地跟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起過著凡俗日子,他一直在暗暗觀察她。

小毫還是那個小毫,沒什麽兩樣。她的單位離家近,因此還是她回家做晚飯,她炒菜的味道一如從前,除了稍稍有點鹹,十分好吃。晚上,她還是那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而且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台。夜裏睡覺,她還是愛側著身並且把一條腿壓在張葛的身上......

可細心的張葛還是發現了她的一點異常--她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偶爾莫名其妙地低頭微微地笑一下,但不是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