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弗林醫院 第三章 噩夢在現實中重演(第5/8頁)

她打開自己的診室,停在門口朝裏看了看,一切正常,除了桌子上的半瓶可樂,還有床上的棒球棒。她跨進門檻,分別把可樂和棒球棒扔進了垃圾桶,盡量表現得很平靜。她不知道那個背後使壞的人是不是藏在某處監視著她,她要讓這個人知道,別再折騰了,對她無效。

接著,她去了財務室,找出納解決一個工資問題。

半路上,她拐彎抹角地想到一件事:碎花小鱷生病時,認為她見過飯飯的表姐,那個表姐在一家塗料廠當出納。通過碎花小鱷的大腦監控器,明亮也見到了這個人,她至今都記得對方的長相以及說話的表情,栩栩如生,可這個人並不存在……想到這裏,明亮的心裏生出一種古怪的恐怖感。

來到財務室,明亮愣在了門口。

出納不是原來的出納了,她長著一張瓦刀臉,胸平臀癟,給人一種幹巴巴的感覺……

此人不就是碎花小鱷幻覺中的“表姐”嗎?

出納轉頭朝明亮看過來,笑了笑:“明大夫,有事兒嗎?”她也叫明亮“明大夫”。

明亮猶豫了一下,低聲問:“你是新來的?”

出納說:“來了一個多星期了。”

明亮又問:“你過去在什麽單位?”

出納說:“一家塗料廠。”

明亮快速地思考著——也許,碎花小鱷之前去過那家塗料廠,見過這個出納,於是,這個出納才出現在了她的幻覺中……

只能這麽解釋了。

明亮稍微松了口氣,走進去。

工資的事並不麻煩,不過,這個出納像計算機一樣刻板和較真,整整處理了一下午。明亮一直在旁邊觀察著她,並沒有發現更多可疑之處。

離開財務室的時候,明亮問了她一句:“你見過碎花小鱷嗎?”

出納說:“誰?”

明亮說:“哦,沒事了。”

今夜,明亮不打算回家了。

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她遇到了碎花小鱷。一個醫生和一個患者坐在一張桌子上用餐。明亮點的都是素菜,碎花小鱷點的都是葷菜。

明亮:“小鱷,想家了吧?”

碎花小鱷低著頭,一邊靜靜地吃一邊說:“沒有。”

明亮:“過幾天我就要給你辦理出院手續了。”

碎花小鱷並不驚喜,只是淡淡地說了聲:“哦。”

明亮:“你媽會來接你吧?”

碎花小鱷正夾起一塊排骨,她放下了,擡頭認真地看了看明亮,突然笑了。

明亮驚了一下。她那個笑太深邃了,似乎明亮問的這個問題很白癡,不,不是很白癡,而是很錯誤。明亮想不通,這個問題有什麽不對嗎?

碎花小鱷沒有回答她,收拾了碗筷,輕聲說了句:“我先走了。”然後就走出了食堂。

明亮能感覺到,她背對明亮的時候,依然在使勁兒憋著笑。

明亮怔怔地想了半天,這個女孩怎麽了?

就在這天晚上,明亮的命運發生了巨大改變。

吃完飯,她一個人回到了診室。

打開診室的一刹那,她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氣息,就如同她把家裏的房子賣了,一戶陌生人家住了進去,多年之後,她再次走進了那個家一樣。

她一點點移動進去,仔細查看了一下,寒意從各個毛孔鉆進了身體——她的床單被換了,枕套被換了,被罩被換了,洗漱用品被換了——屬於她的私人用品幾乎都被換了!

雖然床單、枕套及被罩和她過去的相同,卻沒有了她熟悉的那種氣味,現在,它們散發著嶄新的被服廠倉庫的味道。還有洗漱用品,比如說臉盆,雖然兩個臉盆一模一樣,但過去那個用手摸多了,很潤滑,而這個臉盆卻顯得生冷;比如說毛巾,雖然兩條毛巾都是橙色的,角上都有個小海豹的圖案,但過去那條毛巾用久了,絨面很軟,現在這條毛巾的絨面就像剛剛剪過的草,都是硬撅撅的;比如說剃毛器,雖然兩個剃毛器都是同一個牌子,同一種顏色,但過去的那個刀口有些鈍了,勉強還能用,而這個的刀口卻非常鋒利,一看就是要喝血的……

只有牙膏沒有被替換,二分之一是癟的。

明亮快步走到電腦前查看,電腦還是原來的。

她迅速打開101的病房監視器,嚇得一激靈——碎花小鱷正在盯著監視器看,那張臉有點兒變形,兩只眼睛離得很遠。

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明亮死死盯著她。

一直過了兩三分鐘,碎花小鱷始終一動不動,明亮以為畫面卡住了,正要重啟電腦,病房的門開了,進來了一個矮胖的護士,碎花小鱷的目光這才離開監視器,朝那個護士看過去。護士只是例行查房,很快就出去了。碎花小鱷再次把腦袋轉向監視器,繼續和明亮對視。

她想幹什麽?

明亮驀地後悔了,應該讓碎花小鱷繼續戴著電極,這樣就可以從電腦屏幕上看到她心裏的所思所想了。碎花小鱷患精神病的時候,明亮沒覺得她可怕,就像一個外科醫生不會害怕一個人缺胳膊斷腿。現在,碎花小鱷醒了,變回了一個正常人,明亮忽然覺得她可怕了,她的眼神那麽深,她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