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54

直到事後,我才知道這回的停電範圍遠遠不只博德魯姆而已。比方說,連米拉斯都停電了。這表示馬戲團那天晚上的表演只好取消,門票轉到下星期,觀眾得提早好幾個小時回家。

我猜想小家夥在回程的車上睡著了,於是庫馬利把車停在車庫外,盡可能靠近後門。她抱起他,把汽車的門關上,走過後門前的那片水泥地。

她把鑰匙插入後門,單手打開來,一陣狂風從移開四片屋頂瓦的缺口竄入,應該讓她立刻知道有什麽不對勁。就算她還有任何疑慮,也應該被我踩在樓上地板的腳步聲給一掃而空了。

她抱著兒子轉身,回到車上,用手機打緊急報案電話。我相信她跟接線員說了一個機密代碼,表示有警察碰上麻煩,需要立刻支持。否則警方不可能那麽快就來了那麽多人。

怪的是,這個緊急狀況反倒給了我一個機會—我承認這個機會並不大,但好歹是個機會。在某些狀況下,有機會你就該趕緊抓住,不要抱怨。

第一輛趕到的巡邏車迅速沿著馬路駛來,沒開警笛,也沒閃警燈,免得讓闖入者有所警覺。不過在路邊停下時有點太快了。那個幾乎被風聲淹沒的碎石輾壓聲,是我發現的第一個警訊,知道事情出大錯了。

如果是比較資淺的探員,可能就會到窗邊看看,但我只是當場僵住不動,仔細傾聽。我聽到了一輛車門打開的金屬聲,等到門沒有甩上,我就知道裏頭的人不希望被聽到,因為他們要來抓我。

雖然很確定警察就在外頭,但我還是繼續檢查那個档案櫃,不願意放棄唯一能有的機會,持續尋找任何登記著庫馬利出生姓名的文件。我猜想外頭那些人會等待支持人馬到來,所以有一件事很確定:他們認為現在人數還太少,未必能制伏我,所以暫時還不會進屋來。我決定先按兵不動,等到下一輛車也來了,再趕緊離開。

我繼續搜尋,同時在呼嘯的風聲中,仔細留意外頭的任何動靜。不到一分鐘後,我聽到至少又有一輛車子停在外頭。可能是兩輛。算我蠢吧,反正我不管稍早的計劃,還是繼續加緊搜尋。在最下層抽屜,一沓過期的警務雜志底下,我發現了一本皮面大冊子,這種東西我以前見過很多次—是結婚相簿。

那不是我所期望的東西,但是在眼前的狀況下,已經是我最大的機會了。我只希望土耳其攝影師就像美國的攝影師一樣會做生意。我隨便翻了一頁,取下一張照片,把相簿放回原位,相信不會有人發現這張多年前的照片不見了。

我把照片塞進襯衫內側,然後抓出档案櫃裏的一些東西到處亂撒,又拉出五鬥櫃的兩個抽屜,翻倒在地上,布置成一副外行竊賊闖入的樣子。我拿起那把華瑟P99手槍,扳起擊錘,心想至少這一點算是運氣站在我這一邊。我不想用我自己的槍,免得萬一嫌疑落到我頭上,只要對子彈做個彈道測試,就可以確定是我了。但那把華瑟手槍則完全不會連到我身上。我走向臥室門,準備用槍。

屋裏的燈忽然亮起來,顯然這個區域又恢復供電了。或許運氣畢竟沒有站在我這一邊。我趕緊右轉,走向通往閣樓的梯子—我剛剛還留在原處,而且也沒把屋頂瓦放回去,就是要預防我可能得匆忙離開。

我聽到腳步聲—其實是靴子聲—走向前門,知道警察馬上就要進來了。我趕緊爬上梯子,此時聽到鑰匙插入鎖孔轉動。

我才剛爬上閣樓,就聽到前門被用力推開,同時一名男子大聲喊著土耳其語。我猜他是在告訴屋裏的人放下武器、兩手舉高走出來。

我把梯子拉上來,沖向之前我移開屋頂瓦的位置,趕緊爬出去,來到傾斜的屋頂上。我貼著陰影匍匐前進,同時迅速勘查了一下這個區域。我注意到庫馬利的車子停在車道上,清楚看到她抱著兒子坐在車裏,同時一群警察走向車庫,穿過後院。他們已經把這棟屋子團團包圍住了。

要脫身只有一個辦法:沖過這片屋頂瓦,越過十八英尺寬的車道,跳到隔壁古爾父子造船廠的屋頂。小事一樁—十八英尺對我來說沒什麽。

是哦。打從訓練以來,我就沒跳過任何十八英尺寬的空間,而且即使在當時,我這方面的表現就很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