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41

我們來到海灘上一家高档的烤肉餐廳:光滑的木板平台架設在細沙上,一片片白色帆布擋住陽光,名家設計的家具,而且剛好有最前排的視野,可以看到成群身著比基尼來旅遊的年輕女郎在享受日光浴。想想帶我來的人是誰,這點並不令人驚訝。

一坐下來,我就問凱亞先生是否知道那棟房子以前跟納粹黨有關,他看著我的表情,好像覺得我瘋了。

“你是在開玩笑,對吧?”他說。他看著我的臉,發現我是認真的。

“現在的屋主是誰?”這是我的下一個問題。

“我不曉得,不算曉得。”他回答,有點不安,“大概七年前吧,我收到一封信,是一個列支敦士登的律師寄來的,說他所代表的一個慈善基金會擁有那個產業。他說基金會的理事們決定,要用這座大宅來增加收入。”

“你問過他代表的是哪個基金會、屋子真正的主人是誰嗎?”

“當然問了。我甚至還請我自己的律師去查,但結果只查到一連串人頭公司,就查不下去了。”

我什麽都沒說,但我知道大部分列支敦士登的人頭公司,都是設計得讓人無法追查的。這就是為什麽這個小小的公國—六十平方英裏、夾在瑞士和奧地利之間—會成為歐洲人(主要是德國人)想避稅而隱藏資產時的第一選擇。

“所以那個律師代表來找你,希望你把房子租出去。這是在整修之後嗎?”

“沒錯—而且報酬不錯,也不必做什麽事。我只要收租金、扣掉維護費和我的傭金,剩下的錢匯到列支敦士登的一家銀行。就這樣。”

“誰有那座大宅的鑰匙?”我問,“除了你之外?”

“沒人有鑰匙,只有密碼。總共有四道鐵柵門,全都有電子鍵盤連到一部計算機上,不能擅自改動的。”

“好吧,那密碼要怎麽使用?假設有新的房客來了,然後呢?”

“我會跟他們的管家在大宅碰面—這些人全都有管家和個人助理,”他說,“我在鍵盤上輸入我的6位密碼,按﹟鍵。屏幕會問我要是否要更改號碼,我回答是。然後必須再輸入一次我的密碼,等二十秒鐘,接下來屏幕會要求我輸入新密碼。

“這時我就走遠一點,讓管家或新房客輸入他們自己的6碼密碼—這樣我就不曉得他們的密碼是什麽。其他三道柵門也都是這樣。”

“然後他們自己決定要把密碼給誰?”我問。

“沒錯。他們都帶著自己的工作人員,全都經過背景檢查,所以他們也不可能隨便給陌生人。”

“那花匠、泳池工人之類的呢?”

“要看房客,但我從來沒聽說哪個房客會把密碼告訴本地人的。他們會請這些臨時工作人員在送貨的側門按對講機,警衛組長確認過他們的身份後,再親自過去幫他們開門。”

“等到租約到期,整個過程再反推回來,對吧?他們先輸入自己的密碼,然後由你改輸入你的密碼?”

“一點也沒錯。”

我暫停一下,思索著。“到了冬天,沒有房客的時候呢?”

“那就用不著那麽多安保人員了。”他回答。

“所以—你會把你的密碼告訴花匠和泳池工人?”

“不完全是—冬天時,會有個工友住在裏頭。他會幫那些人開門,做些維護的工作。他住在船屋樓頂的兩個房間裏,但到了夏天就得搬出來。有錢人不喜歡他們的產業裏有陌生人。”

“可是他一整年有8個月住在那裏?”

“差不多。”他回答。

“所以他對那棟房子比任何人都熟悉?”

“我想是吧。”

“他叫什麽名字?”

“蔣凡可·盧卡。”

“我該怎麽找他?”

“他在這邊海灘上有個暑期的工作—找了一組人專門替觀光客按摩。”

侍者在附近徘徊,我示意他送賬單過來。凱亞主動要開車送我回舊城區,但我說今天天氣很好,我想走路。他站起來,我們握了手,他給了我一張名片—做得像是一個金塊—然後說如果我還需要任何信息,可以打電話給他。

他離開後,我正在等找零時,低頭看了那張名片一眼,這才解決了另一個大謎團。在名片的右下角,是他的辦公室電話。

前七位號碼是9025234—有人在東城旅店寫下來,然後沖進馬桶裏的。我猜想,無論旅店裏那位房客是誰,都曾經打電話給凱亞,詢問起租一座昂貴的豪宅。就像“法國屋”那樣的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