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奇錄

“老公,很晚了,剛出院,你可要注意休息。”暉兒在身後溫柔地撫著我的肩頭。

“嗯,也差不多了。”將思緒自沉沉中抽出,回頭笑了笑,我關上電腦隨著暉兒走出了書房。

洗手池前,一蓬蓬冷水強烈地刺激著腦部的神經,身軀在那徹骨冰涼的洗禮下迅速緊繃,繼而又疲憊地松弛下來。

莫名的文字恍然自眼前閃過,伴隨著噩夢般猙獰的臉再度襲擊著虛弱的心智,我不禁幹嘔,酸澀的感覺頓時侵蝕開來。

冷水繼續發揮著某種治療的作用,漸漸地身體恢復了平靜。抹去滿臉的水珠,洗漱鏡內那蒼白的面孔似乎正在提醒著我現實的殘酷存在。

走進臥室,暉兒關切的話語伴著輕柔的肩部按摩使感覺好了許多,但願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錯覺,平靜而幸福的生活本就不需要這些額外的因素。

忽地,一種奇怪的感覺將我包圍了起來,心中莫名地焦躁感牽動著身體微微開始發顫。

“亦凡,你怎麽了,身體抖得那麽厲害?”就在暉兒驚異的問話間,我的雙手竟開始無意識地抓合抽動。

“不……不知道,好像心臟不舒服,心潮得厲害……”古怪的沖擊促使我慌亂地回答著,不自覺地站立了起來,開始快步在房內走動。

“你別嚇我,怎麽了?你……”暉兒的臉色驟然蒼白,面前的情景也許突兀得讓人難以承受。

“不知道……我……紙筆,需要紙和筆……”大腦似乎分成了兩半,前者有如旁觀般地看待思考著現時發生的一切,後者則無端地制造著怪異的意識,而此刻控制著身體的卻恰好是後者。

“亦凡,給你紙筆。”暉兒顫聲說著,遞來一疊白紙和一支水筆,並扶我在桌前坐下。能相信這要求是出於正常的需要,這便是暉兒帶來的一種特殊的親切感,即便連我自己都覺得現在的行為已近乎瘋癲。

手中的筆操戈似地在白紙上躍動開來,黑色的文字以從未見過的飄逸形態驚人地鋪滿了一張又一張的紙頁。平靜的另一半大腦審視著這些文字,這古樸十足的字形斷不可能出自一個現代人的手中,但文字間的含義卻又簡潔清楚,粗粗看去並未奧妙到如何的程度。暉兒在一旁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並沒有幹涉或出聲打斷,只是在紙張不夠的時候適時地添上一些白紙。

“啪”,隨著一聲輕響,手中的筆無力地掉落在桌上,右手已不能動彈,若不是酸脹麻木的感覺在神經系統中遊弋,幾乎無法確定那條癱軟的手臂是屬於自己的。布滿文字的白紙在暉兒的整理下有序地排在面前,茫然地和她對視了片刻之後,湊近了翻動起那些紙張來。

紙上飄逸的字體是一種較為工整的行書,水筆的筆觸竟有著毛筆的神韻。首頁上赫然書寫著六個大字“聞風拾水錄”,像似書名一般的古怪名字讓人不禁愕然,難道冥冥中哪位神佛促使我默下了一本天書?心下疑惑,眼睛卻不斷地蠶食著紙張上的文字,在全數通看之後我和暉兒再度茫然對視了起來。這究竟是一本什麽書稿啊?!

從開篇文字來看《聞風拾水錄》的記載內容可以追溯到上古以前,行文意思之間似乎說明了它一直是延續相傳的,有些篇章語句甚至可以看得出是經過不同朝代的人整理重排而成的,但究竟是怎樣傳承卻沒有任何的解釋或說明。

書中大致說的是一些傳說中的珍奇鳥獸、山魈靈怪的習性和彼此的關系,還有些是有關五行相生相克及關乎風水的原理解釋,其間夾雜著幾個寫在方框裏的篆字,像是圖章之類的東西。

通篇之乎者也的文字簡潔間透露著某種神秘的寓意,若非自幼古文功底紮實,恐怕很難得知其間的奧妙,但即便如此卻也令我看得頭暈目眩。

“這……這是什麽書稿啊?”一句毫無意義的話語下意識迸出,對視間大腦還沉浸在方才的恍惚之中。

“亦凡,這是你寫的啊。”暉兒茫然而驚異地說道,“一小時不到的功夫,你足足寫了幾十頁,難道這些文字你自己都不知道?”

“幾十頁文字……”這疑問幾乎在大腦中第一時間產生,可答案卻不是我這個“作者”能夠提供的,“不知道,那上面寫的東西我根本一點都不知道。”

“亦凡,別急,先冷靜一下。”暉兒一臉不忍地抱住了我,“不管你說什麽我都能相信,都能接受。”

說什麽?現在能說什麽呢?難道是……我深吸一口氣,緩聲地將在S家見到的恐怖情景和醫院的詭異事件向暉兒講述起來。看著她臉色間的變幻和微顫的身體,幾番不忍中還是繼續了下來,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自口中消失,兩人又是一陣無語。

“黑色的小蛇會不會就是首尾相連的一行行文字?”暉兒突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