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對質

我猶豫不決,並非是自己心虛,而是在不知不覺間,對所有人好像都失去了信任和信心。黃公在旁邊一言不發,但時刻都注意著我神色間最細微的變化。

“寧侯,你在猶豫什麽?”莫臣比黃公的歲數小了一點,雪白的鬢發間還夾雜著幾根黑發,他看我始終下不了決心,就提醒道:“我們的職責,是老商王臨去世之前專門叮囑的,我等受老商王知遇之恩,早已決心一死相報,王上遇襲一事,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莫臣的意思,就是今天我去對質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兩個老頭兒明顯都忘卻了生死,因為在他們看來,死去也只不過是重新進入了輪回,沒有什麽可怕的。

我不能不進行最後的決定,不僅僅是想得到清白,更重要的是,我沒有把握去對付面前的黃公還有莫臣。

“我沒有謀逆,也沒有弑君,既然要公斷,那就公斷吧。”我抖了抖身子,心裏,說不出的忐忑,我對祖庚失去了信心,也失去了信任,我真的說不清楚,他到底會說實話,還是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再給我致命一擊。

“很好,很好。”黃公看我答應下來,就不再多說了,緩緩的轉過身,拄著拐杖朝來路走去:“寧侯,隨我來吧。”

我簡單的安頓了一下,去對質根本不需要帶人,如果給我公論,那麽我會安然無恙,如果不給,帶人去也沒有意義。我讓公叔野他們守好府邸,整整淩亂的衣服,跟著黃公而去。

“寧侯。”姬其在我拔腿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又拉了我的衣袖一下,用那種我已經見慣的淡定的眼神看了看我:“無論事態如何,都不要急躁。”

“我知道。”我應了一聲,但心裏卻總是有根刺在不停的刺著,我很不願意多想,然而腦子裏仿佛一直有什麽東西在攪擾著自己,在回味著姬其的眼神時,我甚至忍不住的幻想著,姬其這個人,跟我走的這麽近,跟我一起承擔阻攔銘文大事件的職責,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出身候國,盡管以後不能承襲國君的位置,但一輩子榮華富貴是絕對能夠保證的,尤其是現在得到了祖庚的重用,聲望漸隆,他還想要什麽?

跟在黃公身後,我第一次對姬其產生了一絲懷疑,我懷疑他是不是也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秘密,在跟我周旋。

想到這兒,我就心頭一凜,我記下來的銘文,已經差不多全都傳授給了他們,如今能保守的秘密,就是留在我心頭的那個銘文,從巨大的黑石頭上脫落的銘文。這個銘文,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有必要永遠的把它留存在心裏。

走出長街,黃公和莫臣登上一輛馬車,這兩個老頭兒可能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制服我,所以毫無忌諱,邀我同坐一車。馬車朝著王宮的方向疾馳而去,一路走來,王都的警戒森嚴了許多,天還沒有完全黑透,但路上已經看不上行人。

到了王宮,圍墻外面站滿了侍衛,大門緊閉著,黃公親自下車,出示了祖庚授予的信物,才被允許通行。王宮裏的氣氛非常緊張,平時那些負責雜役的奴仆全都消失,空蕩的王宮裏除了侍衛,一個閑雜人等都沒有。

黃公帶著我一路朝祖庚的寢宮走去,祖庚平時很少在寢宮起居,但現在情況不同了,不僅回到寢宮,而且到處都是負責安全的侍衛,隱約的角落裏,還能看到巫師的影子。因為之前從王宮逃遁出來的時候,和侍衛發生過沖突,他們對我很是不滿,走到寢宮外,不知道被多少人怒目而視。

在寢宮裏,我看見了祖庚。

銘文影子從他的胸膛穿透了,那絕對是要害,但祖庚和我差不多,都是天生的心房偏位,正因為這個,他才躲過了致命之劫。不過,祖庚的狀態很不好,臉色蒼白的如同死人,他的身體自幼虛弱,稍稍好轉一點,就受到這種嚴酷的襲殺。

長生訣在心田裏不停的緩緩流動,一看到祖庚,我就產生了些許的感應。我感覺,他的生命被這次襲殺徹底的破壞了,而且留下了無法復合的後遺症,就算他能活下去,但絕對不可能活的太久。

我進入寢宮的時候,祖庚也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有氣無力的靠在床榻上,疲憊不堪。他看著我,眼神裏有一種紛亂的波動。

“王上,寧侯到了。”黃公站在距離祖庚還有五步遠的地方,莫臣則站在我身後,兩個老頭兒活了這麽大歲數,非常精細,一前一後把我的退路去路堵死,此時此刻,我毫不懷疑,只要床榻下的祖庚說我是謀逆者,他們會馬上動手把我制服。

“有勞。”祖庚對布衣會的成員相當尊敬,在疲憊中還是勉強支起身,予以感謝。

“王上,不要有半句虛言,我應允過寧侯,必給他一個公論。”黃公擡手指了指我:“王上,今日,究竟謀逆你的人,是不是寧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