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泥犁煉獄(第4/8頁)

魯班頭一身橫練,走的是剛猛路子,他仗著膂力強健,以攻代防,瞬息光景便打出了數拳。

似這般搏命打法,倒也登時奏效,圍攻的幾名啞羅漢招架不叠,被一一逼開。

僵局方解,魯班頭便面露得意。“瞧見沒老弟?我說什麽來著?這幫啞巴和尚,也不過爾爾。”

馮慎背靠著魯班頭,目光不離眾僧。“不可大意,他們尚未使出全力。”

“如此更好。輕易便能打發了,那可無趣的緊!”說罷,魯班頭分胯沉襠,踏起鐵馬罡步,將一雙拳掌舞得大開大合。

魯班頭這套拳掌,著實下過苦功。加上他連年捉兇剿寇,又在原本的招式上,融了些擒拿手法進去。乍施展開來,威力陡增,憑空打出,都挾帶著一股子勁風。

可沒等魯班頭攻到切近,那夥啞羅漢卻向四周疾散,圍成了一個大圈。馮魯攻到哪兒,啞羅漢便退到哪兒,始終將二人團團包裹。

“他娘的!”魯班頭破口大罵,“只逃不打,你們還要臉不要?不敢跟老子放對,就趁早直說,別學毛猴子蹦來躥去!”

見啞羅漢遲遲不肯發招,馮慎心下也頗為納悶兒。但瞧他們布列環聚,又唯恐是在擺什麽生僻陣法。

果不其然。魯班頭方一罵畢,那夥啞羅漢便急速繞圈遊走,身形忽進忽退,連帶著圈陣也急張急合。

經這麽一繞,二人頓覺眼前身影繚亂。與此同時,圈陣中唰唰搶出三僧。那三僧低伏高縱,分三路向垓心襲來。馮魯見狀,忙護住背心,各自引招蓄勢,準備迎敵。

誰曾想那三僧腳尖竟不點實,隔空虛晃兩下,隨即彈開。緊接著,圈陣中又躍出兩僧,繞場遊鬥數招後,復縮歸回本位。如此接二連三,不啻於見縫插針,啞羅漢們無論打實與否,至多攻上一招,沾衣即退。

被這麽一攪,魯班頭不免有些心焦氣躁。一名啞羅漢瞅準空隙,雙臂如靈蛇交替擺探,明攻馮慎雙目,實取魯班頭腹襠。

魯班頭步法稍滯,險些被他抓中。那僧人一擊未果,也沒再繼續進招,身子朝後急縱,迅速撤至圈陣之中。

“好個沒臉沒皮的狗賊禿!”魯班頭勃然大怒,“光躲也便罷了,居然還掏卵子?呸!真他娘的下三濫!”

馮慎冷眼相觀,心下同樣不解。這些啞羅漢身法固快,可出手全然不帶章法。有時打出的幾招,竟似拙劣蠢笨,活像市井間的地痞毆鬥。然而無賴之爭,自沒道義可言,撩陰插眼、鎖喉掰指,無所不用其極。故魯班頭雖穩紮穩打,卻差點吃了大虧。

按說佛門功法,源出達摩一脈,無論分演成何支何派,皆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又豈會如他們這般陰毒下作?

魯班頭余氣未消,左一句下三濫、右一句不要臉,兀自罵個不休。馮慎有心提醒,奈何那夥啞羅漢復又頻頻出擊。

見一名啞羅漢躍來,魯班頭便想伸手去抓,結果手臂才擡起一半,斜刺裏又冷不防閃出一僧。魯班頭一慌,忙向來人招呼,卻不想被最初那僧人尋著破綻,飛掌擊在了胸前。

饒是魯班頭皮糙肉厚,挨了這下,也覺胸中一陣氣窒。他急急吐納調息,嘴上卻不肯饒人:“看來禿驢沒吃飽,這軟綿綿的娘們兒掌,簡直是給老子撓癢癢!”

可罵歸罵,啞羅漢們仍是四下遊躥,滑似泥鰍。漸漸的,馮慎倒瞧出些門道兒:他們擺這陣仗,並非為了立竿見影,而是意圖先行擾敵心緒。等對手被擾得心慌意亂,勢必會隨他們的動作而動作,這樣一來,自然是處處受制,被動的局面一久,難免會落入他們彀中。

心念間,馮慎腦中突然浮出八個字——避其鋒銳、擊其惰歸,正是那日與中年文士拆招後,所得來的訓示。

“避其鋒銳、擊其惰歸……”馮慎默念了數遍,心中豁然開朗。啞羅漢此舉,無非想耗人精氣後再突施殺招,既然如此,何不反其道而行之?這陣法的維持,須啞羅漢不停地踏位補缺,只要己方沉定,於他們自身反而損力更多。

想到這兒,馮慎忙低聲道:“大哥,摒除浮囂,好整以暇,咱們以不變應萬變!”

經這一點撥,魯班頭頓時明白過來,當即收了罵聲,守拙禦巧。

二人四手,牢牢擋住了要害罩門。啞羅漢又屢番試招,卻也奈何他們不得。

然這麽一變,戰況即刻膠著起來。啞羅漢雖攻不進去,馮魯一時也攻不出來,攻守雙方,都陷入了不尷不尬的境地。

馮慎紮實了下盤,一面全神戒備,一面思索克敵制勝的良策。可那夥啞羅漢惕然不懈,動輒便是一陣死纏爛打,馮慎沒有十足把握,輕易也不敢突圍。

正相峙著,山門外傳來一聲大喊:“快快住手!”

啞羅漢們回頭一望,齊齊止步停立。見他們收了手,馮魯二人也便撤招,四目凝眺,打量著喊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