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歲聿其莫

突逢變故,眾人猝不及防。馮慎沖到崖邊,急急朝下打探。可崖下茫霧皚皚、深淺難測,已是目力不及。馮慎高喚數聲,亦無人回應。飛霜凜冽,空余寒風呼嘯。

香瓜沖下望了一眼,吐了吐舌頭:“從這麽高跌下去,怕是骨頭都要摔散了……”

“是呀,肯定是屍骨無存了,”唐子淇道,“他落得如此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馮慎怔立無語,心中滋味萬千。

唐子浚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馮慎肩膀:“馮兄,咱們還有要事,莫在此耽擱……”

馮慎點點頭:“走吧……”

幾人退出密室後,又在山腹內各個石廳內細細搜尋。最終,找到了一只黑漆木匣。香瓜搬了塊石頭,將匣上鎖頭砸開,匣裏兩樣物什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唐子淇眼尖,伸手夾起一本冊子:“哥!是《辨聞譜》!”

“不錯!”唐子浚接來翻看幾頁,難抑內心激動,“終於將它尋回來了!”

香瓜打開匣中另一個布包,撥弄幾下,喜道:“馮大哥,那些前擋也都在這裏。”

“好,”馮慎道,“既然東西都追了回來,那咱們這就出洞。只是外邊戰事未知,待會出去時,還應多多提防。”

眾人點頭,連聲稱是,將東西收掩入懷後,便出了山腹。

幾人剛來在外頭,就被一群官軍圍住。原來,官軍已將隘口教匪肅清,正準備突攻入山腹。突見馮慎等人出來,皆以為是洞中殘匪。

馮慎怕生了誤會,趕緊表明身份。官軍將幾人盤查良久,這才打消了疑慮。

經這一役,天理惡徒幾乎全覆。即便剩個把喘氣的,也都被官軍捆了,胡亂扔在道邊。那四個持槍扈從,也在混戰中彈盡力竭,被官軍合斃,砍死在當場。

雖掃清惡寇,可官兵死傷也著實不小。山道上,屍首橫七豎八,血濺得到處都是。一些重傷的兵士來不及救護,皆歪蜷在山石下,抱著斷肢殘臂,痛苦地呻吟哀號。山中老鴰嗅到血腥味,撲騰著翅子,繞著山盤旋。趁人不備,便沖下來在死屍身上狠啄一口。

遍地瘡痍,令人目不忍視。馮慎心中淒惻,忙喚香瓜等人,幫襯著給傷兵包紮。清理屍首時,那四名扈從引起了馮慎注意。仔細驗察一番後,馮慎若有所思。

等收拾完畢,官軍便將那山腹封了,攙著傷員,拖著屍首,下山找烏勒登復命。

面見烏勒登,周世銘便將剿匪經過詳訴一番,並引著馮慎等人,與烏勒登相見。

乍聞所部損失慘重,烏勒登不免扼腕悲慷。然見馮慎無恙,心下又稍覺寬慰。

馮慎與烏勒登寒暄幾句,又提及查仵作墜崖之事。為保萬全,烏勒登派人去崗後搜尋。

崗後,一條大河奔流不息。河面上凝聚的浮冰,都被湍急的河水沖得七零八散。水深灘窄,搜尋的兵士不敢大意,只好用繩索套住腰,踩著冰茬子在險灘上打探。

可四下裏篩了好幾通,別說是查仵作的屍首,就連血跡也沒發現一攤。若沒在岸灘上,那勢必是落入河中。兵丁們又沿著河,朝下遊尋出幾裏地,仍是一無所獲。

兵丁無奈,只得實言相告。

“罷了,”烏勒登揮了揮手,“那河裏冰冷刺骨,即便淹不死,也合著該凍死!那匪首的屍身,恐怕已凍成冰疙瘩,讓暗湧沖到哪個犄角旮旯裏了!不找了!傳令下去:讓將士們稍事休整,準備返京復命!”

話音剛落,一個兵丁便急慌慌奔來:“報!”

烏勒登眼珠子一瞪:“別急!怎麽了?”

兵丁趕緊道:“回稟大人,前面大道上,又湧來大隊人馬!”

“什麽?”烏勒登一愣,“都是些什麽裝扮?”

兵丁回手一指,“看!他們來了!您老自己瞧瞧吧。”

烏勒登擡眼望去,前方果真湧來一哨人馬。那些人身著筆挺的戎裝,肩上扛的、腰裏別的,皆是一水的長槍短械。打頭的是個瘦高個,只見他將手一揮,身後人便四散開來,將烏勒登所帶的官軍團團圍住。

見來者不善,眾官兵全將刀拔了出來。烏勒登持馬鞭一指,大喝道:“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圍阻官軍?嫌命長了嗎?”

那瘦高個縱馬上前,環視一圈後,厲聲道:“你們又是什麽人?”

烏勒登大怒道:“眼瞎了?瞧不見本將軍身上披掛?”

馮慎怕生事端,趕緊上前一步:“這位是烏勒登烏協台,身後眾人,皆是京師巡捕營的兄弟們!”

“哈哈哈,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瘦高個笑著,沖烏勒登拱了拱手,“烏協台,失敬了!鄙人姓孫,帶著手下弟兄駐紮此地。”

烏勒登還是老大不快:“既是駐地轄軍,不好好紮營操練,跑到這裏做什麽?”

“是這樣,”瘦高個道,“我們接著線報,說此處有暴匪滋事。怕殃及無辜百姓,便趕緊過來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