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胎暗結(第3/5頁)

越想,進財心裏頭越是惦記,索性轉去櫃上,打算瞅瞅動靜。

到了櫃上,卻沒人守著。往常這會兒,王老掌櫃早在那裏撥拉著算盤清理賬目了。

“還在內堂候著?”進財一面嘀咕,一面朝內堂走去。

這進財是個棄兒,被王老掌櫃從外頭撿來。喂食給飯,拉扯成丁,算是王家的義子螟蛉。所以進財不拿自己當外人,擡腳便入了裏屋。

門簾一挑,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便撲頭蓋臉地襲來。進財趕緊掩了鼻子,朝裏面看去。

只一眼,縱他是個七尺漢子,也僵在了當場!

那接生的婆子,頭殘顱破,血乎乎的剩著個空腔子。內當家的不知死活,赤條條的癱在炕頭。王老掌櫃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狼藉觸目,腥臭逼人。進財的胃裏活似翻漿,一股股酸水撥滾攪湧,差點把隔夜飯倒出來。他幹嘔幾下,搖搖欲倒,趕忙扶住門框,勉強撐住身子。

那婆子不必說,內當家的身上僵涼,顯然也是不活了。進財哆嗦著,朝老掌櫃胸前一摸,試著多少還有口熱乎氣,連忙爬滾出屋,大喚著幫搭救命。

夥計們聞聲趕來,都駭得瞠目結舌,半晌才回過神來,一條毯子蓋了內當家,又七手八腳地把老掌櫃擡出來。

消息傳開,客棧裏炸了鍋,鬧哄哄的,亂成一鍋粥。王老掌櫃被送入裏廂後,進財領著人忙活起來。有掐人中的,有熬參湯的。一個雜役腳長腿快,便跑去報官。那血淋淋的產室,斷沒人敢靠前,只是找了倆膽兒大的遠遠守著。

折騰了半天,王老掌櫃終於醒來。進財抹把淚臉,急忙詢問情由。可王老掌櫃似乎嚇傻了,只是咧著嘴,抖抖索索,說不出一句利整話。進財貼耳過去,這才隱約聽見“鬼胎”二字。

天一放亮,客棧門前便圍來一群婦人。一個個嘰嘰喳喳,沖著客棧裏指指點點。

“吳嬸,聽說了嗎?昨天夜裏,這客棧裏頭死人了!”

“可不是嘛!說是鬧了妖精,把王家上下,一股腦兒地全啃凈了!就連那條護院的黑狗,都被掏空了肝肺腸子!”

“吳嬸你又唬人!悅來客棧裏壓根兒就沒養狗……”

“嘖!你還別不信!那狗就養在後院裏,之前我可瞧得真真的……嗐!說什麽狗呀?說妖精!那妖精眼珠子跟銅鈴似的,嘴一咧,有這麽大個!血盆大口一張……能咬掉一個人頭!”

“快別說了!我聽得直發毛……瞅我這些個雞皮疙瘩……這事到底真的假的?”

“那能有假?都是客棧裏傳出來的信兒……說是老王兒媳婦臨盆,結果就招來了淫妖……你們是不知道……那淫妖把孩子嚼了還不算完,又當著老王的面,把他兒媳婦壓在炕上,活奸了兩個時辰哪!嘖嘖……下面都弄爛啦!”

婦人們正嚼著舌根兒,身後卻爆出一聲大喝:“死老娘們兒,凈他娘的胡咧咧!”

婦人們回頭一看,原來是報案的長腿雜役,正引著順天府的幾名差人趕來。

“都散了吧!別堵著門口!延誤了官差辦案,你們誰也擔不起!”

長腿雜役一面叫罵,一面推攘,在人堆裏硬擠出條道。幾名差人見狀,忙入到客棧裏。

來驗案的官差有三:一名仵作,兩個衙役。

衙役一個紅臉,一個高瘦,皆大咧咧的,一臉驕橫。那仵作倒是和顏悅色,雙目之中透著精明。進屋後也沒閑著,東一眼、西一眼的不住打量。

紅臉衙役來到櫃台,抓起賬簿翻幾翻,隨手扔下。他一擡頭,瞥見櫃上存著壇老酒,二話不說,剝掉封泥。

“真他娘的香!”壇中酒氣撲鼻,紅臉衙役美得直聳鼻子。他也不取碗,端起來“咕嘟咕嘟”灌了幾口。

喝過了癮,紅臉衙役一抹嘴,打個酒嗝兒。“呃……這裏有主事的沒?去喊過來!”

“您老稍等,這便去叫。”長腿雜役應了聲,轉身入了後堂。進財一聽,有些犯愁。眼下老掌櫃這副樣子,哪還能去回話?沒奈何,只得自己趕去應付。

來至前廳,進財忙沖官差拱手:“幾位官爺受累!我家掌櫃受了驚,現在還下不來炕,官爺有什麽話,只管問小的吧。”

“聒噪什麽?”高瘦衙役一瞪眼,喝道,“先把事說明白了!”

“是是是,”進財慌道,“是這樣:昨個兒我們內當家的要生產。掌櫃的一早便讓小的去找穩婆。誰承想,這兩日風雪緊,附近的穩婆死活不肯出門。沒辦法,小的又到醫館打聽。可連跑了十來家,也都因雪大不出診。縱是磨破了嘴皮,也沒人願意跟來。最後,一個研藥的夥計看不過,偷偷告訴小的,說張家堡子有個穩婆,手藝不錯。只要酬錢給得足,三河也能去得。小的一聽,趕緊奔了張家堡子。等找見那婆子,許了三兩銀子,那婆子便痛快答應。小的不敢耽誤,接上婆子便回趕。路上風雪太大,迷得都張不開眼。等趕到客棧,天已黑透了。老掌櫃迎著那婆子,就請進了內屋。小的累脫了力,便去睡了。哪知這一覺醒來,就出了這樁慘事……沒別的,求官爺們多多費心,好替我們東家報仇雪恨!小的在這廂,給官爺們磕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