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詭胎暗結(第2/5頁)

那婆子兩眼緊閉,嘴唇死咬,任憑王老掌櫃如何苦求,只是拼命地搖頭擺手。

實在沒轍了,王老掌櫃將臉猛地一抹,瞪著血紅的眼珠,一字一頓道:“這樣吧!老姐姐若肯幫忙,這客棧的產業物什,就劃一半歸你!我再去廟裏求個長生牌位,天天用香火供著,祈求老姐姐多福多壽!老姐姐……我求求你了!要是再不出手……那兩條命……可就眼睜睜斷氣了!”

說罷,王老掌櫃俯腰磕頭,腦袋把磚地撞得“咚咚”直響。

那婆子一瞧,犯了躊躇。眼下這情形,倒還真不好走。甩手出了這門,那母子必死無疑。傳將出去,街坊四鄰怕要戳自己脊梁骨。名聲臭了,以後誰還敢找她接生?再者說了,王老掌櫃又許下了重諾。悅來客棧買賣不小,一半的資財,足夠自己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想到這層,婆子暗自琢磨:“想我做穩婆數十年,接生過的嬰孩,少說也有百八十個。什麽死胎、畸胎、怪胎,啥樣的沒見識過?難道還單怕了這光腚婦人?!更何況,只要接好這樁活,養老的財帛便有了著落!得!自古富貴險中求,接就接!”

婆子利欲熏心,膽氣竟稍稍壯起來。她瞥一眼王老掌櫃,硬起頭皮,一步一挪地靠近炕前。

權衡再三,婆子終於卷起襖袖,吩咐王老掌櫃取些熱水,再抱些潔凈被褥來。

見婆子松了口,王老掌櫃哪敢怠慢?沖將出去,轉眼備齊所需。因這事棘手,婆子顧不上男女忌諱,留下王老掌櫃,候在一旁幫襯。

婆子草草凈手後,這才回到炕前擺弄。她定定心神,從炕頭上拿只枕頭,塞墊在婦人腰下。緊接著,又使了把勁,將婦人雙股分撐。

見婦人肚皮下蠕動得厲害,婆子微皺眉頭,沖那婦人道:“自個能使上勁兒嗎?”

可連問數次,那婦人始終沒應,一雙半睜的紅眼中,散出兩道幽怨的寒光。仿佛那劇烈的胎動,並未給她帶來半絲痛楚。

婆子打個激靈,額頭冷汗直冒:“她……她怎麽沒動靜了?”

王老掌櫃急道:“許是疼迷糊了……老姐姐,你緊著點兒啊!”

“別催,”婆子抹一把汗道,“我再想想辦法……”

那婦人使不出力,婆子只好去捋她肚子。可一捋之下,那胎兒竟在腹內躥動起來。婆子慌了,後背全被冷汗打濕。一個沒生下的胎兒,怎會有這般大力?無奈老掌櫃催促得急,婆子只好強忍慌懼,繼續揉捋。

漸漸地,像有了些成效。那胎兒在腹內動了幾動,慢慢朝宮口移去。婆子大喜,忙又加勁按壓。不一會兒,婦人牝戶裏面,便探出一截小指。

“壞了!”婆子心下一驚。若非嬰頭先出,必定要難產。拖得久了,那嬰兒恐怕會憋死。

情急之下,婆子顧不了許多,握起那截小指,便往外拉。可一握之下,那婆子便覺掌心一疼,低頭看去,手掌竟被劃了條血口子!

婆子腦中嗡鳴,登時就蒙住了。那截小指上,居然生著鋒利的長爪!

眨眼工夫,一個毛乎乎、血淋淋的怪胎便破腹而出。那怪胎一抖摟,把身上汙血糜肉,甩濺了婆子一臉。怪胎雖小,卻活動自如。漚濕的皮毛上不斷滴著黏液,散出沖天的惡臭。

突然,那怪胎睜開眼,露出幽綠的雙睛,緊接著怪嘴齜咧,發出陣陣陰笑,口中盤錯的獠牙,十分的猙獰。那駭人模樣,簡直就是阿鼻煉獄裏爬出的惡鬼!

“嘎嘎……嘎嘎嘎……”那鬼胎怪叫幾聲,後腿一蹬,便縱上婆子肩膀。

婆子兩眼爆血,嚇了個魂飛膽喪,喉嚨“咕嚕”兩下,便直挺挺地砸倒在地。

猛然間,那鬼胎狂躁起來。身子一展,渾身骨骼“咯咯”亂響。鬼胎一低頭,看到婆子那灰白的死眼。它湊上去嗅嗅,前爪在胸前狠撓,嘴裏嗚嗚低吼著,流下長長的饞涎,好似覓到了珍饈美味。

鬼胎一張口,一條青舌頭吐了出來。只一舔,便將婆子眼珠卷在了嘴中。無珠的眼眶邊,也連皮帶毛的舔去一條,露出了白生生的骨茬兒。

幾口嚼下肚,那鬼胎渾不知飽。它擡起左爪,摳住婆子脖頸。右爪比著顱腔劃割一匝,又插入眼窩。只一掀,便揭開了天靈蓋!

棕的皮、紅的肉、白的骨,還有那淋漓的鮮血,將溝回縱橫的腦髓托襯得無比粉嫩。鬼胎咽了口唾沫,開始慢慢舔食。它微眯著眼,縱情吮咂。利齒間不時地淌落下髓液,洇得身上白斑點點。

王老掌櫃駭破了膽,白眼一翻,順墻癱倒在地,暈死過去。

半袋煙光景,鬼胎似乎吃飽了,嗅了嗅昏迷的王老掌櫃,狂叫兩聲,便逃得無影無蹤……

約寅牌時分,進財被泡宿尿憋醒。進茅廁放完後,他才記起:昨晚被其他夥計攙進屋,自己倒頭便呼呼大睡。記得昨個內當家初產,也不知生了個丫頭還是小子。按說這會兒應該有喜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