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暗之卷三 噩夢 ]

…………

這次的夢境,又換了一個不同的地點。

與其他幾次荒誕但真實的夢不同,這次我非常清楚自己是在做夢,因為此時此刻的情景,根本不可能在現實中出現。比上一個夢境更加離譜。

夢中的我,竟然拿著一個沉甸甸的編織袋,站在鎮長家的門口!

簡直是可笑!我今晚剛剛目睹流浪漢用編織袋殺鎮長,現在又換成是我了?

我在夢中向四周環視著:沒有一個人,只有鎮長家裏有一盞微弱的日光燈亮著。我看看自己那身破爛的衣服,以及我慣常的發型—從額頭上垂下來的零散的頭發,這麽說來,我還是我本人,在這個夢中,我並沒有附身在流浪漢身上,重演殺死鎮長的一幕。

我什麽也不做,靜靜地等待夢境的劇情慢慢發展。

良久,未經我敲門,鎮長家的門就自動打開了,鎮長那張臉探了出來。

按照安排,我是不是該舉起手中的那個編織袋,往鎮長頭上襲去?

不,我不要任憑夢境操縱我,我偏要一動不動,甚至連一句話都不說。

“你誰啊?”鎮長問我。

我偏不回答。

這時,我聽到“呼”的一聲,仿佛狂風呼嘯而至。

緊接著,我看到一個飄忽不定的白色塊狀氣體漂浮在鎮長家的上空,忽忽悠悠,還略微在空中蠕動著。

那是什麽?

我看到,塊狀氣體伴隨著蠕動,形狀慢慢改變,它漸漸變大,並伸出了頭,雙手、雙腳,變成了一個人形。

人形的五官漸漸顯露出來,還對著我“嘿嘿”地笑呢。

我看清楚了—是那個流浪漢!

流浪漢的靈體一陣暗笑,隨即猛地從空中俯沖下來,直向我襲來!

我來不及發出驚叫,靈體與我的身體接觸了!

我猛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我沒有感受到沖撞的痛楚,確切地說,什麽感覺也沒有。

我慢慢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臉迷惑的鎮長,天空中,流浪漢的靈體,早就消失的一無所有。

但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我感覺雙腿軟塌塌的,使不上勁。不僅如此,我好像已經沒法控制我的軀體,這種感覺從腿部漸漸擴展到了頸部以下的所有位置。現在,除了頭部還能晃動之外,身體已經不屬於我了。

我明白了,我被流浪漢靈魂附身了。

我看到,我的右手慢慢地舉了起來,手中還拿著那個編織袋。

難道,這是要……

沒錯,與我想象的一樣,我的手揮舞著編織袋,向鎮長頭上襲去!

與今晚的情形一模一樣,只不過,兇手變成了我。

我睜開眼。

夢醒了。

最近接連做了三個怪夢,最初是與艷女調情,然後是在叢林中遭遇烏鴉襲擊,今晚則變成了流浪漢靈體附身,重溫謀殺現場的情景。

恐懼感在夢醒之後漸漸消逝,我長舒了一口氣。

靜靜地躺在幹草堆上,我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氈房殘破的屋頂,屋頂邊有一個破洞,彎彎的殘月正好透過那個窟窿射入氈房內。

由於那個噩夢,我再也睡不著,盡管內心已經極其疲憊。

我閉上眼睛,回憶著這幾天經歷的一幕幕怪事:昨天晚上我跟蹤流浪漢到了蝗神廟,看到他所做的一幕幕怪事,這根本不是一個流浪漢可能做的事;今天晚上,我再一次對他進行跟蹤,卻親眼目擊到流浪漢殺人!

但是,比這兩件事更奇怪的是我的反應。

原本我只是因為對流浪漢的身份感到好奇,才跟蹤他,但現在不同了,我成了一起謀殺案的唯一目擊證人。

可是……

我卻不想告發那個流浪漢。

為什麽?我自己問自己。

我不知道。

在看到流浪漢襲擊鎮長的恐怖的一幕時,我內心恐懼、震驚、焦急、憤怒……各種思緒交織在一起,為了不被流浪漢發現從而危及生命,我在等他離開殺人現場十多分鐘後才一路跑回破氈房……

這種令人戰栗的感覺本應該是刻骨銘心,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可是,在那之後,我的所有感受很快消失殆盡,一種莫名的體會油然而生。

我竟然感覺到……刺激。

連我都覺得奇怪,我竟然會感到刺激,事後每當我再次回憶起流浪漢行兇時的任何一個微小的動作,竟然沒有絲毫畏懼,只感到一種徹底的……快感。

直至現在,我才知道,我竟然是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態。我竟然會對殺戮行為有所渴望。

我翻了一個身,將頭埋進幹草堆,全身緊緊地蜷在一起,強迫自己不再去思考。

難道……我真的是被流浪漢附身了?

由於一直跟蹤流浪漢,再加上噩夢的騷擾與夢醒之後的失眠,直到快天亮,我才睡著,這直接導致了我下午兩點才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