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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茲荷銀行,”格裏高利耶夫毫無必要地解釋說,“有很多正式和非正式的轉匯都通過這家銀行。”

不能在蘇黎世,而要在距離波恩幾公裏之外的小城——圖恩。他應該用瑞士人的身份,以葛拉瑟的名義開設賬戶。“但我是個蘇聯外交官!”格裏高利耶夫反駁說,“我不是葛拉瑟,我是格裏高利耶夫!”

教士毫不退縮地交給他一本瑞士護照,名字是阿道夫·葛拉瑟。教士說,每一個月,賬戶會收到幾千瑞士法郎,有時甚至會有一萬或一萬五千。格裏高利耶夫會知道這些錢的用途。這是非常機密的事,教士耐心地復述,要嚴守機密,有利誘也有威脅。就像史邁利自己在一個小時之前所做的一樣,教士毫不客氣地一一詳述。“先生,你應該看看他面對我時的沉著態度。”格裏高利耶夫難以置信地對史邁利說,“他的冷靜沉著,他的威嚴權勢,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改變。如果是在棋局裏,他一定會大獲全勝,因為他膽識過人。”

“但他並不是在玩棋。”史邁利冷淡地反駁。

“先生,沒錯。”格裏高利耶夫贊同,悲傷地搖著頭繼續述說他的故事。

有利誘,也有威脅,他又說了一次。

威脅是,格裏高利耶夫所屬的部會將收到消息,說他拈花惹草,不值得信賴,如此一來,他將永遠無法再獲派國外任職。這將毀了格裏高利耶夫的事業,以及他的婚姻。很嚴重的威脅。

“這對我來說真是太可怕了。”格裏高利耶夫毫無必要地加上一句。

接下來是利誘,而且誘因甚豐。如果格裏高利耶夫善盡義務,嚴守機密,他的事業將飛黃騰達,他的出軌行為也會被視而不見。在波恩,他將有機會搬到更宜人的住所,足令格裏高利耶娃雀躍;他也會得到一筆錢,購買一輛符合格裏高利耶娃品位的進口車;同時他也不必再仰賴大使館的司機,雖然司機大多是“鄰居”,但還不夠格參與這項大機密。最後,教士說,他會加速升職為領事,以便解釋他生活水準的提升。

格裏高利耶夫看著他倆之間的那張書桌,目光掃過一沓瑞士法郎,接著是瑞士護照,接著又回到教士臉上。他問道,如果他說自己寧可不參與這項工作,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教士點點頭。他對格裏高利耶夫說,他也考慮過第三種可能性,但很遺憾的,因為需求的迫切,讓他無法有其他的選擇。

“那麽告訴我,我應該怎麽用這些錢?”格裏高利耶夫說。

這是例行的工作,教士回答說,也是格裏高利耶夫獲選的另一個原因。“在例行的事務方面,我聽說你表現很出色。”他說。雖然此刻他對教士所說的話有些毛骨悚然,但不免因教士的評價感到自豪。

“他聽到我的一些正面報告。”他欣然對史邁利解釋道。

然後,教士告訴格裏高利耶夫那個瘋女孩的事。

史邁利一動也不動。他動筆時,眼睛幾乎閉上了,但他還是寫個不停,盡管天知道他在寫些什麽東西,因為喬治從來就沒想過要在紙上留下任何東西,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蛛絲馬跡也沒有。但自此刻起,托比說,在格裏高利耶夫說話時,喬治會從他外套領子裏擡起頭來,看著格裏高利耶夫的手,甚至臉。而其他時候,他卻像飄離房間裏的每一件事物、每一個人。米莉·麥克雷格站在門廊裏,狄·席爾斯基和史柯戴諾像雕像一樣紋絲不動,而托比只為格裏高利耶夫祈禱著。“繼續說,我的意思是,不計代價地說,誰在乎?我們都聽說過卡拉的本領。”

教士說他會毫無隱瞞,他對格裏高利耶夫如此保證——除了格裏高利耶夫之外,房間裏的其他人都了解,這就是有什麽要隱瞞的前奏。

教士說,在瑞士的一家私人精神療養院裏,有一個飽受精神分裂症折磨的女孩。“在蘇聯,這種疾病並沒有被充分的了解。”教士說。格裏高利耶夫回憶起自己還曾被教士決絕的語氣深深感動。“診斷和治療都因政治考慮而變得復雜。”教士繼續說,“這個叫亞莉珊卓的孩子在我們的醫院接受過四年的治療,被醫生指控許多罪狀。‘偏執的改革主義與虛妄錯誤的思想……過度高估個人人格……對社會環境適應不良……過度膨脹自身能力……資產階級墮落的性行為。’蘇聯的醫生一再要她拋棄那些不正確的思想。這根本不是醫療。”教士頗為不悅地對格裏高利耶夫說,“根本就是政治。在瑞士的醫院裏,對這些事有比較進步的態度。”因此名叫亞莉珊卓的孩子必須到瑞士去。

格裏高利耶夫此時已然了解,這位高級官員親自負責這個女孩的問題,也對每一個細節都很清楚。格裏高利耶夫竟已開始為她難過。她是一位蘇聯英雄的女兒,教士說,這位蘇聯英雄以前是紅軍軍官,後來偽裝叛國,周旋於反革命的沙皇主義分子之間,在巴黎過著艱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