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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叫什麽名字?”格裏高利耶夫問。

但那人毫無笑容地回答說,這位偉大的蘇聯鬥士沒有名字。格裏高利耶夫問是不是卡拉本人,因為他知道第十三處首腦的化名叫卡拉,但那些人還是只說,偉大的蘇聯鬥士沒有名字。

“所以,夢境就開始變成夢魘,先生。”格裏高利耶夫低聲下氣地說,“他們也告訴我說,我應該告別我的愛情周末。小愛芙朵琪亞會另尋新歡,他們說。然後,其中一個人笑起來。”

此時,極大的恐懼攫住他,格裏高利耶夫說。接著,他踏進第一個房間,邁向第二扇門,他害怕得雙膝發抖。他居然還有時間替他心愛的愛芙朵琪亞擔心。這個超乎尋常的人是誰,他心懷恐懼地想,他甚至比格裏高利耶夫自己還要先知道,他允諾與愛芙朵琪亞共度周末?

“所以你敲了門。”史邁利一面說,一面寫著。

他叫我進去!格裏高利耶夫繼續敘述。他坦誠告白的熱忱一發不可收拾,他對審問者的依賴也一樣不可收拾。他的聲音變大了,他的手勢更豐富了。托比說,他仿佛是想用肢體的動作誘使史邁利擺脫沉默寡言的態度;然而事實上,是史邁利佯裝的漠不關心的態度,誘使格裏高利耶夫更加奔放。我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不大也不豪華的辦公室,先生,不太符合資深官員與偉大蘇聯鬥士的身份。那是個小房間,簡陋得像監獄牢房,中央有一張舊木桌,還有一張供訪客坐的硬椅子:

“想像一下,先生,一位偉大的蘇聯鬥士與權貴人士!他所擁有的,就只有一張舊書桌,惟一的照明是一盞劣質的燈!書桌後面,就坐著那位教士,先生,一個完全不裝模做樣、沒有虛偽矯飾的人——一個經驗豐富的人,我敢說——一個根植於自己國家的人。他的眼睛很小,目光直率,灰色短發,抽煙時習慣雙手交握。”

“抽什麽?”史邁利問,一面還在寫。

“嗯?”

“他抽什麽?這個問題夠簡單了。煙鬥,香煙,還是雪茄?”

“香煙,美國煙,整個房間都是香煙的味道。就像在波茨坦一樣,當時我們和柏林來的美國官員談判。我想‘如果這個人一直都抽美國貨,那麽他一定是個很有影響力的人。’”格裏高利耶夫興奮地轉頭面向托比,用俄文再說一次重點。抽美國煙,持續地抽,他說,想想看,要拿到這麽多香煙,得花多少錢,需要多少影響力!

接著,史邁利依舊秉持他那賣弄學問的神態,要求格裏高利耶夫表演一下什麽叫抽煙時“兩手交握”。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格裏高利耶夫從口袋裏掏出一支棕色的木質鉛筆,圓胖的雙手在面前相扣,鉛筆握在兩手之間,笨拙地把筆塞進嘴裏,就像有人用兩手握馬克杯喝東西似的。

“就是這樣!”他解釋說,心情再度變得輕松愉快,高聲笑著用俄文對托比大叫,但托比覺得不適合翻譯,事後在記錄中也只寫著“穢語”二字。

教士命令格裏高利耶夫坐下,然後花了十分鐘,詳盡描述格裏高利耶夫與愛芙朵琪亞愛情故事的細節,以及他的另外兩段婚外情,一段在波茨坦,一段在波恩,對象都是他的秘書,最後不知為何都上了他的床。此時,如果格裏高利耶夫所言屬實的話,他表現出了勇敢的行為。他站起來,追問道,他穿越大半個蘇聯,難道就是為了來參加道德法庭的審判:“和秘書睡覺又不是很罕見的事,即使在政治局也是如此。我向他保證,我沒和外國女孩有越軌的行為,只有蘇聯女孩。‘這我也知道,’他說,‘但這對格裏高利耶娃來說可沒什麽差別。’”

接著,還是很讓托比驚訝的,格裏高利耶夫又爆出一陣嘶啞的笑聲;雖然狄·席爾斯基和史柯戴諾也謹慎地跟著笑起來,但格裏高利耶夫的笑聲比其他人都持續得更久,所以他們只好等待笑聲停歇。

“請告訴我們,拜托,為什麽你稱為教士的這個人會找你去?”史邁利縮在他的棕色外套裏說。

“他告訴我說,第十三處在波恩有一項特別的任務要交給我。我不應該向任何人透露,包括我的大使在內,這項任務對他們來說太過機密了。‘但是,’教士說,‘你應該告訴你的妻子。依據你個人的狀況,你不可能保有任何秘密,又不讓妻子知道。這我很了解,格裏高利耶夫。所以告訴她吧。’他說得一點都沒錯。”格裏高利耶夫評論說,“他真是聰明!這個男人顯然很了解人情世故。”

史邁利翻過一頁,繼續寫著。“請繼續。”他說。

首先,教士說,格裏高利耶夫要開一個瑞士的銀行賬戶。教士交給他十張百元鈔票,共計一千瑞士法郎,告訴他用這筆錢去開戶。他的賬戶不能開在波恩,因為那裏的人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能開在蘇黎世,因為那裏有一家蘇聯貿易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