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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時間去重新了解她。他對她不確定。

“是我們的一個老案子,康,就是這樣。”他帶著歉意說,“老案子又復活了,就這樣。”他試著提高聲調,讓這段話聽起來更隨意。“我們需要更多細節。你知道你一向對保存記錄很有一套。”他試探性地加上一句。

她的眼光一動也不動地盯住他的臉。

“基洛夫,”他繼續說,非常緩慢地念出那個名字,“基洛夫,名叫歐雷格。想起來了嗎?蘇聯大使館,巴黎,三年或四年前,二等秘書?我們認為他應該是莫斯科中央的人。”

“他是。”她說,身體稍向後靠,仍然看著他。

她提到要根香煙。桌上有一包十根的煙。他把煙放進她的嘴唇之間,點亮,但她的眼睛仍然沒從他的臉上移開。

“索爾·恩德比把這個案子丟到窗外。”她說,撅起嘴像吹長笛似的,向下直直吹出一口煙,避免噴到他臉上。

“他決定那個案子應該放棄。”史邁利糾正她。

“有什麽差別?”

史邁利從沒想到過自己會為索爾·恩德比辯護。

“那個案子進行了一段時間,剛好在我和他交接的那段期間,他判斷那個案子不會有結果,這點可以理解。”史邁利地說,很謹慎地選擇字句。

“而現在他改變心意了?”她說。

“我記得一些,康,我要知道全部。”

“你一向如此,喬治,”她喃喃地說,“喬治·史邁利。上主重生。上主賜福我們,保全我們。喬治。”她的目光半是憐愛,半是不以為然,仿佛他是她深愛的誤入歧途的兒子。目光凝視他良久,然後轉向法式窗和窗外夜色漸濃的天空。

“基洛夫。”他再說一次,提醒她,等待著。他認真地思索,這一切是否都仍在她心中;或者,這一切已隨她的肉體逐漸死去。但這一切都仍在。

“基洛夫,歐雷格。”她以沉思的聲調重復說,“一九二九年十月生於列寧格勒,依據他護照上的資料是如此,但這什麽他媽的意義也沒有,只可能代表他一輩子都沒有踏進列寧格勒一步。”她微笑著,仿佛這就是邪惡世界之道,“一九七四年六月一日抵達巴黎,職銜是商務二等秘書。三到四年前,你說?老天爺,可能有二十年了。沒錯,親愛的,他是個流氓。他當然是。可憐的老裏加集團在巴黎的會所認出他來,但他們沒幫上任何忙,特別是五樓。他的真名叫什麽來著?寇斯基。當然是。沒錯,我想我記得歐雷格·基洛夫,原名寇斯基。沒錯。”她的微笑又回來了,而且一如往昔,非常美麗。“那可能是瓦拉狄米爾最後的案子,非常接近。那只老鼬鼠現在如何?”她問,她水汪汪的慧黠眼睛等待著他的回答。

“噢,他適得其所。”史邁利說。

“還在嚇巴丁頓的小姑娘?”

“我相信是。”

“老天保佑,親愛的。”康妮說。她轉過頭,又望著法式窗窗外,側面對著史邁利。非常暗,只能借著油燈看見她美好的側面輪廓。

“去瞧瞧那個瘋女人,可以嗎,愛人?”她憐愛地問,“確定那個白癡沒把自己丟進水車的引流溝裏,或喝掉萬能除草劑。”

史邁利走到外面,站在陽台上,在逐漸深濃的夜色中,看見希蕾莉的身影笨拙無力地穿梭在籠舍間。他聽見她的湯匙碰在飼料桶上的哐啷聲,還有夜涼空氣中傳來的只字片語,是她教養良好的聲音呼喚著孩子氣的名字:來吧,小白!布布!波波!

“她很好。”史邁利回到屋裏說,“在喂雞。”

“我應該叫她離開,是不是,喬治?”她自顧自地說,完全忽略他所提供的情報,“‘踏進世界吧,我親愛的希兒。’我應該這麽說,‘別把你自己和像康這樣老朽的傻大個兒綁在一起。去嫁個沒下巴的傻瓜,生一群傻孩子。實現你卑微的女人夢。’”他記得她對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說話聲音,甚至是對她自己也是。她現在仍然如此。“如果我這樣做,就不是人,喬治。我需要她。她每一絲每一毫的宜人部分。只要有一半的機會,我就會帶著她。有時你就是想試試看。”略停頓,“那些男孩和女孩都還好吧?”

一時間,他沒聽懂這個問題;他的思緒還留在希蕾莉身上,還有安恩。

“高貴的索爾·恩德比還是高高在上?吃得不錯,我相信。沒脫胎換骨?”

“噢,索爾愈挫愈勇,謝謝。”

“那個討厭的山姆·科林斯還是執行處的頭兒?”

她的問題無邊無際,但他別無選擇,只能回答。

“山姆也很好。”他說。

“托比·伊斯特哈斯仍然在回廊上阿諛奉承?”

“就像往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