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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福特汽車停在教堂背後的榆樹林裏。從樓下看是看不到的,但並不像是存心藏起來。吉姆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離開窗戶有一步遠,觀察那汽車有什麽地方露出馬腳。天很快就黑了,但是他的眼力很好,他知道該注意些什麽地方:惹眼的天線、給跑腿用的第二面側鏡、長途開車後的痕跡。孩子們感覺到他的專心致志,都開起他的玩笑來。

“先生,在看鳥嗎?好看不好看,先生?”

“先生,我們失火了嗎?”

“先生,她的腿長得怎麽樣?”

“天啊,先生,難道是阿隆遜小姐?”大家聽到這話都吃吃地笑起來,因為阿隆遜小姐又老又醜。

“閉嘴,”吉姆叱道,很生氣,“無禮的蠢豬,閉嘴。”

樓下會客廳裏,瑟斯古德在晚預習之前點高年級學生的名。

阿貝克隆比?到。阿斯特?到。布拉克納?生病了,先生。

吉姆仍舊看著,這時車門開了,喬治·史邁利小心地下了車,穿著一件厚大衣。

走廊裏響起了女舍監的腳步聲。他聽到她鞋子橡皮後跟擦地的聲音和酒精瓶裏體溫計的碰撞聲。

“我的好犀牛,你在我的病房裏幹什麽?把窗簾拉上,你要他們都得肺炎死嗎?威廉·梅裏杜,馬上坐起來。”

史邁利在鎖車門。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帶什麽東西,甚至公文包也沒有帶。

“格林維爾樓裏大家都在等你呢,犀牛。”

“好吧,我這就去,”吉姆精神抖擻地又說一句,“大家晚安。”就大步走到格林維爾宿舍樓去了,他答應要跟他們講完約翰·巴肯的一個故事。他在大聲念的時候,發現有些聲音發不出來,好像塞在喉嚨裏了。他知道頭上在冒汗,他心裏嘀咕背上一定又在流膿了,等讀完的時候,他的下巴感到有些僵硬,那不完全是因為大聲朗讀的緣故。但是所有這一切,與他跨進寒冷的夜晚空氣裏,心中越來越感到的氣憤相比,一點也不足道。他在雜草沒膝的院子裏猶豫了一會兒,擡頭看著教堂。他只需要三分鐘不到,就可以到教堂裏,從座位底下把膠帶拉開,取出手槍,插在腰帶裏,在左邊,槍口朝裏,貼著下腹……

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不用如此,因此他就直接往自己的拖車走去,放聲唱著“嗨,打炮打炮”,盡管他嗓門不高,而且走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