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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啰,大胖,又有什麽事啦?”

“先生,我說,先生。”

“說吧,大胖,快說。”

“先生,有個人問你住在哪裏,先生。”羅奇說。

吉姆放下鈴。

“怎麽樣的一個人,大胖?說吧,我不會咬人的,快說吧,嗨……嗨!什麽樣的一個人?男人?女人?變魔術的?嗨!說吧,老兄,”他溫和地說,蹲著身子與羅奇一般高度,“不用哭。這又怎麽啦?發燒了嗎?”他從袖口裏抽出一塊手帕。“怎麽樣的一個人?”他仍低聲地問。

“他在麥克庫倫太太家的店裏打聽。他說他是你朋友。後來他就回到他的車裏去,汽車停在教堂院子裏,先生。”又是一陣淚如雨下,“他就坐在汽車裏。”

“你們快滾開,”吉姆向擠在門口的一批年長的學生嚷,“快滾!”他又回過來對羅奇說:“很高的朋友?是不是邋裏邋遢個子高高的,大胖?眉毛很濃,背有點駝?瘦個子?布拉德伯雷,過來,別呆看著!等會兒帶大胖到舍監小姐那裏去!瘦個子?”他又問,口氣溫和但是堅定。

但是羅奇已經詞窮。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麽也記不起來了,什麽也看不清楚了。他在大人世界中已沒有了分辨的能力。什麽大個子、小個子、老頭兒、年輕人、駝背、直腰,都有分辨不清的危險。他不能對吉姆說不是,但是說是又要令他失望,這可擔當不起。他看見吉姆的眼睛盯著他,他看到他的笑容消失了,感到一只大手慈愛地放在他的胳膊上。

“好孩子,大胖。沒有人像你這樣觀察仔細了,是不是?”

比爾·羅奇把頭靠在布拉德伯雷的肩上,閉上了眼睛。待他再睜開時,他在淚花中看到吉姆已走上一半的樓梯了。

吉姆感到很平靜,幾乎是沉著。好多天以來他已經知道有什麽人要來了。這也是他信奉的一個規律,凡是那些監視他的人必到之地,他都留神注意。首先是教堂,本地居民的動靜在那裏是個現成的話題;其次是市政廳,選民登記的地方;還有小店老板,他們都有主顧來往的賬目;最後是酒店,對象沒有不上酒店的。他知道,在英國,這些地方是監視者要找到你而必去之地。果然不出所料,兩天前在湯頓跟圖書館副館長閑聊的時候,吉姆發現了他要尋找的蹤跡。一個顯然是從倫敦來的陌生人,居然對鄉村選區發生興趣,是啊,是個對政治有興趣的先生,大概是在從事政治研究,你可以看得出來,他是個專業人員,他想了解的一件事情,現在說起來奇怪,就是吉姆那個村子的最新人口記錄,是啊,想要了解選民名單,他們想挨家挨戶調查一下一個名副其實的偏僻鄉村,特別是有新住戶的鄉村。是啊,真奇怪,吉姆附和道,於是他就做了準備。他買了到各地去的火車票:湯頓到埃克塞特的,湯頓到倫敦的,湯頓到斯溫頓的,有效期都是一個月。因為他知道,他若要逃跑,臨時不容易弄到車票。他把他原來的證件和手槍挖出來,藏在地面上容易找到的地方,在阿爾維斯車的後車裏放了一個裝滿衣服的手提箱,又把油箱加滿了汽油。做了這些準備以後,他才能安心睡覺,但背又痛了。

“先生,誰贏了,先生?”

一個叫普裏布爾的新生,穿著睡衣,嘴上還全是牙膏,到醫務室去。有時,那些學生會毫無理由地向吉姆說話,大概是因為他的個子和背吸引了他們。

“先生,我是說球賽,和聖埃爾明隊的球賽。”

“是聖維爾明隊。”另外一個學生插嘴道,“是啊,先生,到底誰贏了?”

“先生,他們贏了,先生,”吉姆吼道,“要是你們看了,先生,你們就知道了,先生。”他假裝進攻,揮著一個大拳頭,把兩個學生都趕到走道對面舍監的醫務室。

“晚安,先生。”

“晚安,小鬼。”吉姆一邊說,一邊跨進另外一邊的病房,從這裏可以看到教堂和墳場。病房沒有開燈,他不喜歡它的樣子和氣味。晚飯後有十二個孩子躺在昏暗中,迷迷糊糊地發著燒。

“是誰?”一個粗啞的嗓子問。

“是犀牛,”另一個回答,“喂,犀牛,誰贏了聖維爾明隊?”

直呼吉姆的綽號是大不敬的事,但是病房裏的孩子覺得這裏可以不受紀律的約束。

“犀牛?誰是犀牛?不認識他。不知道這個名字,”吉姆站在病床之間說,“把手電筒藏起來,這裏是禁止的。輕而易舉地,他們就贏了。聖維爾明隊十八比零。”那扇窗戶幾乎和地面一樣高,有個爐欄擋在前面不讓孩子們爬過去。“後衛線太糟糕。”他喃喃地說,一邊往下看。

“我不喜歡橄欖球。”一個叫史蒂芬的孩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