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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還有阿勒萊恩增光添輝的問題——史邁利一邊慢慢翻閱一邊想。到目前為止,他的光輝已經像燈塔一樣到處在發光了:潘西不久即可在上層占一席之地,老總好像已經死了。

在樓梯下面傳來了很悅耳的歌聲。那是一位威爾士客人,已經喝得爛醉了,在向大家道晚安。

史邁利記得——又是他的記憶,档案裏是沒有這樣單純人情味的東西的——巫術絕不是潘西·阿勒萊恩在擔任新職之後,要策劃他自己的諜報活動的第一次嘗試。只是由於他的工作條例規定,他凡事必須先得到老總的許可,之前的嘗試遂告流產。比如,他有一陣子一心想挖地道。美國人在柏林和貝爾格萊德挖了竊聽的地道,法國人對美國人也搞了差不多同樣的一手。那麽好吧,圓場就在潘西的旗號下也擠進這個市場。老總睜只眼閉只眼,各部聯合成立了一個委員會,叫阿勒萊恩委員會,派了一批技術人員去檢查雅典蘇聯大使館的地基,阿勒萊恩一向欽佩那裏歷屆的軍人政權,對最近這個也是十分欽佩,指望可以得到他們的不吝支援。但是這時老總卻輕輕推翻了潘西的準備工作,且等他又搞什麽新花樣。那天陰沉沉的上午,老總把史邁利叫來,就是因為潘西搞了新花樣。只是在這中間還互相開了幾次火。

老總坐在他的辦公桌後,阿勒萊恩站在窗戶旁邊,桌子上放著一份卷宗,顏色鮮黃,沒有打開。

“你到那邊坐下,看一看這些胡說八道。”

史邁利在小沙發上坐下,阿勒萊恩仍站在窗邊,雙肘撐在窗台上,從外面屋頂上望過去,看著納爾遜紀念碑和遠處白廳的一些尖頂。

卷宗裏是一張據說是蘇聯海軍高級文件的照片,文件長達十五頁。

“誰翻譯的?”史邁利問,一邊心裏想,譯得不錯,很可能是羅埃·布蘭德的手筆。

“上帝,”老總答道,“上帝翻譯的,是不是,潘西?喬治,你別問他,他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

那時候老總顯得特別年輕。史邁利記得他體重減輕,雙頰紅潤,對他知之不深的人往往會為他的氣色向他表示祝賀。也許只有史邁利才注意到,即使在那時,他頭上頭發分開的地方,總是流著小汗珠,這已司空見慣。

精確地來說,這份文件是對蘇聯最近在地中海和黑海舉行的一次演習所作的評估,據說是向蘇聯統帥部提出的。拉康歸档時只標《海軍第一號報告》,海軍部好幾個月以來就一直在催圓場要提出有關這次演習的情報。因此,這份資料來得正是時候,這在史邁利看來反而覺得有些可疑。資料十分具體,但是所涉及的問題,史邁利即使不是以近距離來看也很難理解:海岸對海上的進攻力量、敵方警報系統的無線電活動、恐怖均勢的高等數學。即使是真貨,價值也不大,但是又沒有任何確鑿根據可以證明它是真貨。圓場每星期都要檢驗好幾十份各地自動投來的所謂蘇聯文件。大多數是純粹騙人的貨色。有少數是盟國有意偽造的東西,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還有少數文件是俄國人故意提供的雞毛蒜皮。偶然有一兩個文件後來證明是真實的,但那也往往是在丟棄了以後。

“這個簽名的是誰?”史邁利問,他指的是邊上用俄文字母寫的一些批注,“有誰知道嗎?”

老總的頭向阿勒萊恩那邊偏了一下。“請問有關人士。別問我。”

“劄羅夫,”阿勒萊恩說,“海軍上將,黑海艦隊。”

“沒有日期。”史邁利表示懷疑。

“這是個草稿,”阿勒萊恩自滿地回答,蘇格蘭腔比平時更重了,“劄羅夫在星期四批示的。最後定稿加上這些補充,到星期一發出,也用那個日期。”

今天是星期二。

“從哪兒搞來的?”史邁利仍感到不解。

“潘西說不能說。”老總說。

“我們自己的鑒定人員怎麽說?”

“他們還沒有看到,”阿勒萊恩說,“而且也不會讓他們看到的。”

老總冷冰冰地說:“不過,我們的同行兄弟,海軍諜報處的李萊卻發表了他的初步意見,是不是,潘西?潘西昨天晚上給他看了——在旅客酒吧間一邊喝杜松子酒,是不是,潘西?”

“在海軍部。”

“李萊老弟是潘西的同鄉,一般來說是不大輕易說好話的。但是半小時以前他打電話給我時還贊不絕口。他甚至還向我道喜。他認為這個文件是真貨,征求我們同意——其實應該說是潘西的同意——讓他的海軍首腦們了解這個文件的大概內容。”

“辦不到的事。”阿勒萊恩說,“這是只供他閱讀的,至少在一兩星期內如此。”

“這份資料太搶手,”老總解釋道,“得等到稍微冷卻一些才能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