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巴不得被當成豬(第4/7頁)

“你喝醉了?”

“我清醒得像法官,老哥。我的胃挨了踢,就這麽回事。”

“他們為什麽要踢你?”

克拉伯湊近酒杯。“因為我試圖幫他一把。試圖攔住其他人,讓他脫身。只可惜——”他解釋說,喝了一大口威士忌,“我已不復當年之勇。普蘭什科早閃了一步。”他咯咯笑了起來,“利奧才把紐扣放到收銀盤他就已經跑到了門邊。看來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怪不得他。”

“那段日子普蘭什科常和你們一起玩?”特納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提到一個老朋友。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老哥,也是最後一次。那件事之後我們就沒再見過。怪不得他。他要擔心憲兵和其他東西。對他的身份不利。”

“事情後來怎樣收場?”

“我猜是普蘭什科打了電話給西布克龍。警察把我們擡回大使館。警衛叫來一輛出租車,把我們送到我的住處,再找來醫生。然後尤安·瓦爾特就來了,那時他是參贊。然後西布克龍也坐著他臟兮兮的奔馳車來了。他在我的起居室裏沒完沒了地盤問利奧。外交人員大鬧夜總會,襲擊平民,這種事說多嚴重有多嚴重。有很多破網要捕。”

侍者端來用醋和葡萄酒烹調的腰子。

“老天,”克拉伯說,“看看,讓人垂涎欲滴。吃完蝸牛後來一份腰子再美不過。”

“利奧告訴了西布克龍什麽?”

“沒有。啥都沒有。你不了解利奧這個人。口風緊還不足以形容他。不管是對瓦爾特,對西布克龍,還是對我,他都沒有吐露半個字。瓦爾特對外宣稱他是休假去了。他換了新的牙齒,縫了幾十針。天曉得身上還有什麽零件換過。他告訴每個人他是在南斯拉夫遊泳時受的傷,說他在一個水淺處跳水,把臉撞傷了。”

“你認為利奧為什麽要找架打?”

“我毫無頭緒,老哥。從此我就不敢跟他出去。不保險。”

“沒有看法?”

“沒有,抱歉。”他的臉沉到了表面下面,上面蒙上了一層無理路可循的皺紋。

“見過這鑰匙嗎?”

“沒有,”克拉伯咧嘴而笑,“利奧的?以前他任何女人都上。現在乖多了。”

“可以給我一些名字嗎?”

“邁拉·梅多斯可能是其中之一。”

“為什麽?”

“她樂意奉陪。她已經生過一個小孩。在倫敦的時候。據說大使館有一半司機每星期都會上她。”

“他提到過一個叫愛克曼的女人嗎?”

克拉伯流露出苦苦回憶的表情。

“愛克曼?”他說,“有趣。那是他的陳年往事之一。柏林時代的事。他談過。當時他們幫俄國佬工作。她是其中一個中間人。先是在柏林,後來是在漢堡。那些爛靠枕就是她給繡的。照顧過他一段時間。”

“他幫俄國人做什麽事?什麽樣的工作?”

“四方機構67、兩方機構……其中一個這樣的單位。柏林是自成一國的,明白嗎?那是個不同的世界,特別是在那段日子。猶如一個島。”

“那愛克曼呢?”

“布蘭特小姐,埃特林小姐,愛克曼小姐。”

“她們是誰?”

“三個小美女。她們是跟利奧他們一道從英國過來的。美得像畫,從沒見過那麽漂亮的女孩,這是利奧說的。她們是猶太移民,要回德國去參與占領工作。跟利奧一樣。他第一次見到她們是在克羅伊機場。他坐在一個板條箱上等飛機,看到三個小美女穿著制服走過來,一臉笑吟吟。他們被調到同一個單位工作。從此以後利奧就沒有往回看。他,還有普蘭什科和另一個家夥。六個人一起在1945年從英國過來。他們用三個女孩子的名字編了一首歌,那個晚上一路坐車一路唱,快樂得像沙灘男孩。”

他恨不得自己可以把它唱出來。

“愛克曼是利奧女朋友,他的第一個女朋友。他說他忘不了她。‘沒有哪一個會比第一個好,其余的都是模仿。’他是這樣說的。你知道德國佬說話的調調的。愛裝高深。”

“她後來怎樣了?”

“不知道,老哥。他們散了。人不都是那樣子的嗎?人會變老,起皺紋。”一片腰子從他的叉子上掉下來,肉汁濺到他的領帶上。

“為什麽他沒有娶她?”

“她選擇了另一條路,老哥。”

“哪一條路?”

“她不喜歡利奧當英國人。她希望他面對事實,恢復德國佬身份。是個愛談大道理的女人。”

“說不定這次他就是去找她。”

“他經常說他總有一天會回去找她。‘我喝過很多瓢弱水,米基,’他說,‘但沒有一個比得上愛克曼,也不會有。’但我們不是都這麽說的嗎?”他一頭埋到酒裏,仿佛那是一個避難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