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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您保存下來了,將軍,長官!您用它!”他熱情地呼喊,“我絕對沒有不敬的意思,但我得說,我們英國人通常不會和我們大西洋對岸的朋友如此志同道合。”

“噢,哈瑞,我們和表面上看起來不太一樣,對吧?”將軍審視著鏡裏的自己,無邪而滿足。“是啊,先生,我們不一樣哪。可是等運河落入我們英勇的巴拿馬主人之手,可就完全變了,我想沒有人能決定。”他狡滑地扮演起情報搜集的角色,“我有些比較敏感的顧客,會提到無政府和其他更糟的事。”

將軍常保年輕心態,喜歡直言不諱,“哈瑞,這像溜溜球。昨天他要我們走,因為我們是壞事做盡的殖民野人,騎到他們頭上,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今天他們要我們留下,因為我們是這個國家最大的雇主,如果山姆大叔遺棄他們,他們就會在國際貨幣市場上遭遇信心危機。打包,不打包;不打包,又打包。感覺很棒。哈瑞,露伊莎好嗎?”

“謝謝您,將軍,露伊莎非常好,知道您問起,她一定會更好。”

“彌爾頓·簡寧是個頂尖的工程師,也是高尚的美國人。很遺憾他離開我們了。”

他們試穿一套三件式的炭灰色羊駝呢,單排扣,要價五百美元,這是整整九年前潘戴爾向他的第一位將軍所開的價碼。他拉拉褲腰。將軍永不發胖,體格猶如運動天王。

“我想,接下來會有位日本紳士住在這裏。”情報員哀悼說。他折彎將軍的胳膊肘,兩人都看著鏡子。

“還有他的整個家庭、仆人和廚子,我一點都不懷疑;你絕對不會認為他們有人聽說過珍珠港。老實說,將軍,這讓我很沮喪,舊有秩序的改變,請容我這麽說。”

就算將軍已想到如何回答,他的答復也被妻子宜人的聲音給打斷了。

“哈瑞·潘戴爾,你得馬上把我的丈夫還給我。”她快活地抗議,手裏抱著一個插滿百合的大花瓶,不知從哪裏飄進來,“他完完全全屬於我,你別在這套西裝上動一針一線啦。這是我見過最性感的東西。現在,我想再和他私奔一回。露伊莎好嗎?”

他們在一家閃著霓虹燈、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館碰面。咖啡館旁邊是廢棄的海洋鐵路終點站,現在已成為運河一日遊的搭船地點。歐斯納德戴了一頂巴拿馬帽,癱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旁,肘彎裏抱著一個原來不知裝什麽的空玻璃杯。從潘戴爾上回見到他至今的一個星期裏,他添了體重,也添了年歲。

“茶,還是這玩意兒?”

“我要茶,拜托,安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茶。”歐斯納德粗魯地對女服務生說,一只手用力摸著頭發,“再來一杯這個。”

“難熬的一晚啊,安迪。”

“作戰哪。”

透過窗戶,他們可以默默凝望逐漸傾毀的設備,憑吊巴拿馬的英雄歲月。老舊的鐵路客運車廂,內設已經被老鼠和流浪漢破壞得爛兮兮,黃銅桌燈完好無缺。銹蝕的蒸汽引擎、轉車台、客車、煤水車,四散棄置,像遭被寵壞的孩子丟棄一地的玩具,任其腐爛。人行道上,背包族擠在雨篷下,推開乞丐,數著浸濕的鈔票,努力想弄懂西班牙文告示。大半個早上都在下雨,一直下到現在。餐廳裏有汽油的臭味。船舶的號角聲壓過喧囂。

“這是湊巧碰見,”歐斯納德強壓住一個酒嗝之後說,“你來買東西,我來查看船班。”

“我買什麽東西啊?”潘戴爾問,非常困惑。

“我他媽的管你幹嗎?”歐斯納德痛飲白蘭地,潘戴爾小口啜著茶。

潘戴爾開車。他們同意開這輛四輪驅動車,因為歐斯納德的車掛的是外交車牌。路旁的小禮拜堂標示出間諜和其他摩托車騎士遇害的地點。焦慮不安的小馬背負著重擔,驅趕它們的是頭上頂著包袱、耐性十足的印第安人家庭。一頭死牛趴在十字路口,一群黑色禿鷹爭食最佳部位。震耳欲聾的一聲槍聲宣告後輪爆胎。潘戴爾動手換輪胎,戴著巴拿馬帽的歐斯納德陰沉地蹲在路邊。城外一家公路餐廳,塑料雨篷下擺著硬木桌,烤架上叉著烤雞。雨停了,猛烈的陽光打在翡翠綠的草地上。鐘形鳥籠裏的鸚鵡怪聲尖叫。除了潘戴爾和歐斯納德,只有兩個穿藍襯衫的大塊頭坐在木板平台的另一邊。

“認識嗎?”

“不,安迪,很樂意告訴你,我不認識。”

兩杯自制白酒沖下他們的雞肉——再接再厲,來個一瓶吧,然後嘛,滾吧,讓我們安靜一下。

“神經兮兮的,他們就是這樣。”潘戴爾開口。

歐斯納德把頭埋在一手張開的手指間,另一手記著筆記。

“將軍身邊不時都有五六個人在打轉,我沒辦法和他獨處。有個上校,高個子的家夥,老把他拉到一邊,要他簽些東西,跟他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