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名受邀客 1

“‘哄笑之面’啊……”

兼職的女仆剛離開房間,化身為日向京助的鹿谷門實便細細端詳著床頭櫃上的某物喃喃自語道。

毫無光澤的銀色——看似略微發白的灰色——的全頭假面。臉部刻有新月狀、嘴角上揚的微笑表情。雙目與口鼻之處開有相應的洞孔。但是,考慮到實際用途,那洞孔卻委實不便。一旦戴上假面,不要說是無法照常進食、就連飲水也不得不使用吸管才行。

而且——

“配鎖的假面呀……”

他檢查了一下床頭櫃的抽屜。正如那位女仆所說,抽屜之中有一枚鑰匙。那鑰匙雖然小巧,卻結構堅固,匙柄刻紋亦極其復雜……觀察鑰匙的“頭部”才發現,那裏刻有“笑”這個字。

鹿谷已經自日向處知曉這種奇妙假面的存在。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受邀至此的客人們都要戴上這樣的假面,亦想不到竟會為今日聚會制定這樣的規矩……

日向收到的那份請柬也好、邀請函也罷,對此事全無提及。不禁連鹿谷亦感到些許困惑。

“此次,邀請仁兄參加於四月三日晚舉行的我等第三次聚會……

“作為鮮少符合條件的其中一人,願您務必參加……

“殷切期盼仁兄為迷失方向的我指點出一條吉徑……”

請柬上大致印有如上文字,文末附有邀請人影山逸史的親筆簽名。

隨請柬附上的猶如宣傳冊般的邀請函上記載著舉行聚會的場所、集散時間等詳情,亦羅列出一些說明。例如當日需自備駕照等物以辨明身份、不可攜同伴前來以及支付二百萬日元作為與會謝禮等。但是——

“自這間寢室外出時,務必戴上這枚假面啊……”

究竟為何會定下這種規矩呢?

難道不讓受邀而來的客人們看到彼此的相貌嗎,或是——

鹿谷思索著。

關於裝飾玄關大廳的那枚假面,女仆說那是“被稱作‘祈願之面’的‘主人的假面’”。既然將其稱為“主人的假面”,恐怕邀請人影山逸史亦會戴假面現身吧。如此一來,這也許並非客人之間的問題,而是主人待客的問題了。

鹿谷自“哄笑之面”前離開,走向放有為客人備下替換衣物的衣櫥。

白色長袖襯衣,黑色西褲,外加掛在衣架上的寬大灰色睡袍。這些雖是極其普通之物,然而無論質地還是手工都很出色。房間裏也準備了黑襪與睡衣。

總之,還是先換下衣服再說。幸好房間裏的供暖十分充足。

據日向說,答復是否參會所用明信片之中,似乎還有身高與服裝尺寸等記錄欄。也許就是按照那個尺寸準備下替換衣物的吧。鹿谷換上後才發覺,由於自己比日向個頭偏高,無論襯衣也好褲子也罷,尺寸都略嫌不足,穿上去覺得不舒服。

因此,大概不必擔心會被人察覺出自己實際上是日向替身的事情了吧……

方才於玄關大廳處接受請柬與駕照的確認時,鹿谷多少有些緊張。大抵由於拍攝證件照的緣故,日向借給自己的駕照內的照片看起來同自己並不相像。

所幸對方似乎並沒有心存疑慮,此後直至明日下午解散的這段時間內,鹿谷不得不隱瞞自己的身份,繼續假扮現居朝霞市的新人作家日向京助。對此毫無經驗的他果然有些不安。可以說,他慶幸有“務必戴上假面”這一條規矩的存在。

那麽接下來,就是這間分配給自己、用以做寢室的房間了。

換完衣物後,鹿谷重新觀察起室內來。

這間房間大約有十疊大小。

床,床頭櫃,衣櫥,除此之外的家具還有一張小型圓桌,一把扶手椅,以及墻壁上的一只掛鐘。大理石地板上鋪著小塊灰色地毯,灰白色灰漿塗壁,墻上沒有任何畫作裝飾——若說煞風景可真是個煞風景的房間。

出入房間的門對面有一扇窗。盡管那是扇嵌入透明玻璃的推拉窗,卻令這個十疊的房間顯得出乎意料地狹小。此刻,那與地毯同色系的厚窗簾是打開的。

正當鹿谷走到窗邊向外看去之時,不禁低低“哎”了一聲。

窗子本身沒什麽特別之處,問題在於窗外一側,那裏立有粗壯的鐵質格柵——好似監獄一般。

鹿谷打開月牙鎖後,推開了窗子。

他數了數鐵質格柵的圓柱狀鐵棒,一共有七根,縱向亦嵌有鐵棒,每隔十五公分一根。那縱橫格子間的距離伸出手臂尚可,卻無法探出頭去。隨著時間的流逝,格柵早已臟汙、長出鐵銹,但晃動它卻紋絲不動。

——總覺得它好似監獄一般。

沒錯。日向這樣說過。

——宅邸本身分為主樓與配樓。我記得配樓的構造稍稍有些奇特,總覺得它好似監獄一般。

雖然他沒有提及鐵質格柵,不過……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