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丟失的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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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二本手記。

我把1989年8月1日至4日,發生在黑貓館的事件,從頭至尾地記錄了下來。但我每次重讀那本手記的時候,都不禁暗自苦笑。

它也算是我為自己在那本手記的開頭,我是這麽寫的寫的一部小說吧(可以劃歸偵探小說的範疇)。這段文字能算是一些社會學家所說的“自我價值實現的預言”嗎?我自己的語言對我的思考有很大的影響,最終,這本手記的體裁具有那麽一點“偵探小說”的意味了。

假如十年後,我完全忘記了這件發生在黑貓館的事件,當我從桌子的抽屜裏找到並且讀完那本手記(問題篇)的時候,我會怎麽考慮呢?我真的能準確說出事情的真相嗎?

現在,光這麽想想,也蠻有趣的。

從這個角度考慮,現在,我換了一個本子,記錄下一些文字,這些內容也許算是我為將來的自己寫的“解決篇”。麻生謙二郎真的是自殺嗎?如果是他殺,那麽兇手又是誰呢?

以下,我就把自己對這個問題所作的結論,記錄下來。

麻生謙二郎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當時的現場——二樓浴室是處於密室狀態的。那個浴室的出入口只有兩扇門。這兩扇門被關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空隙,因此根本無法用線、針等做手腳。插口和插銷上也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犯人利用蠟燭、火柴等來制造密室現場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因為插銷的材料是黃銅,所以也不可能在門外用磁鐵來做手腳。而且事後,經過我周密的觀察,犯人利用換氣口和排水口來做手腳的可能性也被否定了。

我還想到了一個比較原始的方法,就是把插銷掰到正上方,盡量使其保持平衡,然後用力關門,依靠震動,讓其復位,落到插口裏。而且,我還實地做了實驗。結果發現,那個浴室插銷本身很難維持豎直向上的狀態,而且,旋轉軸也松動了,這樣一來,讓插銷維持豎直向上狀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通過以上的驗證,答案已經一目了然了。

在那本手記中,我寫了這樣一段文字。

——我想他也許是被人殺死的。不,或許更應該說我是不得不這麽想。

為什麽我會“不得不那麽想”?這當然是有相應依據的。也就是說,那個“密室”本身是天衣無縫的,但是在麻生房間裏發現的那封“遺書”卻讓我產生了懷疑。

在那封遺書中麻生說是自己殺死了椿本雷納,而且當時的情景記得很清楚。但是——但是,我知道椿本雷納並不是被殺死的。

雷納不是被他殺死的,不僅如此,他們中的任何人都沒有殺死她。

當我在大房間裏觀察雷納屍體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個事實。她不是被掐死的,而是因為心臟麻痹而猝死的。

如果她是因為圍巾勒住脖子而窒息死亡的話,面容就不應該是蒼白如紙,毫無血色,而應該和麻生一樣,臉被淤血漲得紫紅。而且她也沒有大小便失禁的痕跡,這就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多數情況下,在被掐死的屍體上,都能發現大小便失禁的痕跡。

她不是被掐死的。當時,幾個年輕人因為吸食毒品,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們壓根就沒注意到,其中一個人還用圍巾纏繞在她脖子上。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雖然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沒有告訴他們。當冰川靠近雷納屍體的時候,我還故意用衣服遮在她臉上,壓根就不想讓他們知道真相。這是因為我在盤算——將這件事誇大成兇殺案,從而阻止他們去報警。不管她是病死的,還是亂服藥物中毒死亡的,只要出了事,肯定會有大批警察前來搜查。這對我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威脅。

正因為如此,我並沒有囫圇吞棗地理解那封“遺書”。我不能不懷疑——那不是麻生本人寫的,而是其他人模仿他那很有特點的筆跡,偽造出來的。

下面,接著考慮“密室”的問題。

通過前文所述的觀察和實驗,我到底想做什麽呢?我只是想證明罪犯制造“密室現場”的手法只有一個。在排除掉其他可能性後,只剩下惟一一種手法了。這就是我想證明的。那麽惟一的犯罪手法是什麽呢?不言而喻,是用冰塊犯罪。

把插銷斜擡起來,在下面墊上冰塊,固定好。就這樣,關上門,等到冰塊融化後,插銷就會因為自重而落到插口裏。罪犯使用的就是這個老掉牙的手法。罪犯之所以把淋浴噴頭打開,也是為了用飛濺出的水花來掩蓋冰塊融化後產生的水跡。

——但是,犯罪分子出了一個差錯。

罪犯一心想用冰塊來制造“密室現場”,但是在他實施計劃的當天晚上,黑貓館裏並沒有那至關重要的冰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