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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不是黑貓館。真正的黑貓館應該在別的地方……

這句話對江南的沖擊太大了,他在心裏反復念叨著。在鹿谷的催促下,再度朝這個建築物的玄關走去。而鲇田冬馬則不管鹿谷說什麽,都低著頭,一言不發,就像一個被捕獲的囚犯,跟在他們的後面。

“剛才,我站在院門外的時候,就已經覺得有點奇怪了。”

鹿谷和江南他們穿過敞開著的白色大門,走到昏暗的玄關大廳。

“我們是從便門走進來的,那個便門位於院門的左邊。但手記中便門的位置卻是在院門的右邊。另外,我們現在看到的風向兔的位置是在屋頂正面的右邊,而手記中黑貓館的風向貓的位置則在左邊——手記中寫的是東側,從方位判斷,就是左邊。”

既然左邊是東側,就說明黑貓館的玄關是朝北的。江南努力回憶著手記中的描述,但怎麽也想不起來這些細微之處。那個手記要是附有建築物的平面圖就好了……江南心頭升起一股無明之火。

鹿谷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從肩膀的挎包裏抽出一張紙片,遞了過來:“看看這個。這是我按照手記中的內容,描繪出的平面圖。雖然比較粗糙,但大致看一下,就能一目了然地發現一些問題。”江南看看紙片,上面用鉛筆畫著黑貓館的平面圖。玄關朝北,進門後,正面右首內裏有通向二樓的樓梯。大房間位於玄關大廳的右側——也就是西面。沿著左首內裏的走廊朝東走,兩面分別是飯廳、沙龍室、廚房以及鲇田的房間。

江南從平面圖上擡起頭,又看看自己目前所站的玄關大廳。

“完全不對。”此時此刻,他才痛感自己的記憶和觀察能力真是太差勁了,“這裏所有房間的位置和這個平面圖上的位置正好相反……”

樓梯在左首內裏,大房間在玄關大廳的左側,走廊在右手邊……所有的位置和手頭這個平面圖恰好是左右顛倒,就像是鏡子裏的影像一般。

“雖然沒有畫出來,但剛才,我們下去的地下室的地形以及地下甬道的拐彎方向,這裏所有的一切和手記中所描述的位置正好相反。另外……”

“如圖所示,黑貓館的玄關是朝北的,手記中也是這麽描述的。但是這個宅子的玄關卻不是朝北。”

“是嗎?這麽說……”

江南不禁想起兩三個小時前,濃霧籠罩下,自己站在宅子前的情景。當時,一陣大風吹過,大霧散去,一瞬間,陽光照在玄關處。當時快到中午了,太陽位於正南方。這麽一來,這個宅子的玄關當然是朝南的。

真正的黑貓館應該在鏡子的對面。

果然是那樣——這個房屋和黑貓館——這兩棟房子就像是建在鏡子兩邊……

“去大房間吧!”鹿谷朝白色的房門走去,“鲇田老人,你也來吧。”

在他們的催促下,鲇田老人依舊低著頭,一聲不吭,緩慢地跟在兩人的後面。

外面的大霧已經散去,射進大房間的彩色光線比他們剛來時要明亮鮮艷得多,淡化了一點那“廢棄破屋”的感覺。鹿谷精神抖擻地走到房間中央,大致看了一下三面墻壁上的彩色玻璃,回頭看看江南:“感覺如何?”

“……”

“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這裏的彩色玻璃是以撲克牌上的圖案為原型的。地面上貼的也是黑紅相間的瓷磚,我覺得這表示的也是撲克牌的顏色。”

“是的。”

江南只能老實地點頭稱是,鹿谷接著說下去。

“而黑貓館中是怎樣的情形呢?手記中是這樣描述的——這些窗戶上都鑲嵌著‘王’、‘女王’、‘騎士’等圖案的彩色玻璃。‘王’和‘女王’暫且不提,撲克牌裏怎麽會有‘騎士’呢?如果有的話,難道是J?另外地面上的瓷磚也是紅白相間的。你怎麽認為?江南君!”

“會不會是——國際象棋呀?”

江南輕輕說完,鹿谷那凹陷的眼睛裏,浮現出一絲笑意,好像在說:“幹得不錯。”

“一邊是撲克牌,一邊是國際象棋;一邊是白兔,一邊是黑貓。”鹿谷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就像剛才在外面和你說的,這是露易斯·凱洛裏的‘阿莉斯’。《奇怪國度的阿莉斯》和《鏡子國度的阿莉斯》—— 昨天晚上,你不是說看過《奇怪國度的阿莉斯》嗎?那一定還記得吧——阿莉斯追著一只白兔,掉到洞穴裏,最後到了‘紅心女王’統治下的撲克牌王國。”江南總算想起了那些主人公。會從馬甲裏取出懷表看時間的白兔,胡亂擰下別人首級的“紅心女王”。

說實話,江南不太喜歡那個童話故事。童年,看這本書的時候,主人公阿莉斯那自以為是的性格就讓他生氣不已。因此,他壓根就沒有看續集《鏡子國度的阿莉斯》,而《奇怪國度的阿莉斯》的內容也忘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