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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走出大房間,先到一樓其他房間看了看。

起居室兼飯廳、與之相鄰的沙龍室、臥室、廚房……每個房間裏都沒有像樣的家具,就算有,也被白布遮擋著。地面上是厚厚的灰塵,墻壁和窗戶上也都是汙垢,有些玻璃窗上還有裂紋。好像整個屋子都沒有通電。廚房和浴室的水龍頭裏,也沒有水流出(從房子的位置來分析,這裏好像是用水泵打水的)。怎麽看,這裏都是個“廢棄的房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鲇田先生。”鹿谷越來越哭喪著臉,他沖黑貓館的管理員問了起來,“至少在去年9月,那本手記完成前,你是一直住在這裏的。這房子怎麽會一下子變成……”他停頓一下,看看鲇田老人的反應。老人閉上眼睛,慢慢地搖搖頭,“一定出了什麽事,然後你被迫離開這裏了。因此家具之類的東西都被房主賣掉了。現在我們只能這麽設想了。怎麽樣?你回憶起來什麽沒有?”

“我——”鲇田老人一直搖著頭,聲音嘶啞,費力地回答著,“我,什麽都……”

“你看著屋內的房間,擺設,沒有想起點什麽?”

“沒有。不,我能感覺出自己以前曾經在這裏住過。剛才的那個大房間、沙龍室……我都有印象。仿佛是很遙遠以前的事,但的確……”

隨後,鹿谷和江南上了二樓。

當時,鲇田老人說自己上樓太費勁,就獨自留在一樓,但江南注意到,從剛才開始,他的表情和態度就產生了微妙的變化。如果與當初,在新宿酒店見面時相比,這種變化就更明顯了。那時,鲇田老人非常渴望能恢復往日的記憶。他還說即便往日的回憶不如人願,也比什麽都想不起來強得多。

過去, 鲇田的記憶喪失了,猶如被綁在一塊沉重的石頭上,沉入水底。但當他來到這裏,走進房間後,往日的記憶明顯開始復蘇。以前只是稍微有點振動,現在則劇烈晃動起來,眼看就要掙脫沉重的石頭的束縛了。

現在,他表情裏明顯帶有恐懼的神色。他害怕了。他預感到那不祥的記憶就要復蘇,所以心裏很害怕……

二樓走廊上,左右各有兩扇門,看上去挺牢固。白門板已經褪色,到處剝落著油漆,把手也失去了光澤。鹿谷和江南依次打開房門。房間的構造都是一樣的,裏面都放著滿是灰塵的雙人床。

大概看完四間屋子後,鹿谷又來到走廊右邊,靠樓梯最近的一個房間,走到與隔壁共用的浴室裏。 那兒就是麻生謙二郎上吊自殺的“密室”。

這裏與獨立浴室的風格不同。天花板上塗著白灰泥,地上和墻壁上貼著黑紅相間的瓷磚,裏面放著一個帶支腳的白色浴缸。垂掛淋浴簾布的竿子牢牢地嵌在兩邊的墻壁中,用它來自殺,無論是高度,還是強度,都沒有問題。

江南膽戰心驚地看看浴缸裏面,全是灰塵。江南記得在那本手記中,浴缸的顏色明明寫著是黑色……但他沒有再想下去。

鹿谷自然最關心通往兩邊房間的浴室門。

灰白房門的內側都有黃銅插銷。兩扇門上的插銷都沒有損壞,也許鲇田老人事後修理過,也可能自殺的現場在走廊對面的共用浴室裏。江南不可能把手記中的內容全部背下來,所以當然無法準確把握每個房間的位置和方位。

“你怎麽認為?江南君。”鹿谷前後左右地搖晃著門,緩緩問道。

“這門很結實。與門框之間也沒——手記裏連這點都描述到了,說明至少當時,門的狀態與我們現在看見的一致。”

“也就是說不可能有人用線或針做手腳,從外面將房門關起來嘍。”

“是的。不僅如此。在那個手記裏,不是說插銷、插口、門、門框這些地方都沒有疑點嗎?還舉了具體的例子說明。比如沒有線頭、新擦痕、蠟燭油以及灰燼等等。”

“是的。手記中是這麽寫的。但是——檢查有無線頭和新擦痕的用意,我可以理解,為什麽還要檢查有無蠟燭油和灰燼呢?”

“哎呀,哎呀。”鹿谷攤開雙手,顯得很吃驚,“江南君,你是不是因為工作繁忙,腦子提前老化了?”

“……”

“像這樣在插銷上做手腳,造成密室假象的把戲有許多種呵。”鹿谷用手捏著安裝在門框上的黃銅插銷,“把這個插銷,這樣子,掰到斜上方,底下放一小塊蠟燭固定。把門關起來以後,在外面用某種方法加熱,讓蠟燭熔化,插銷就會因為自重而落到插口裏。同樣原理,在插銷底下放上一根火柴固定,點著後,迅速關好門。當火柴燃燒完,插銷也會落下來。”

“原來是這樣。”

聽完鹿谷的解釋,江南想起從前看過的推理小說中,也出現過這樣的把戲。但江南對這種把戲沒什麽興趣。這也許是因為他不太喜歡所謂的“密室推理”。在有些推理小說中,還會出現嫌疑犯利用列車時刻表來證明自己不在犯罪現場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