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四個孩子(第2/7頁)

“啊,那倒是。”

“野之宮老人的占蔔正是這種現象,對吧?”

鹿谷說著又掃了他一眼,輕輕笑起來:“你好像不滿足啊,希望有個符合實際的解釋,對嗎?”

“鹿谷先生,你心裏到底怎麽想?”

“嗯,我覺得雖然算出了死期也沒什麽可驚奇的。”

“為什麽?”

“老人預言說,時代在迎接二十八歲生日之後死去,永遠在十六歲生日之前死去。你不覺得這種話十分曖昧嗎?”

“曖昧?”

“永遠死時十四歲。昨天也說過了,確實是在十六歲以前,沒錯。可是,如果這麽說,即使十三歲死也好,十二歲死也好,都可以說他算得準確。對一個自幼體弱多病的人,作出這樣的預言,誰都能夠做到。關於時代的說法更加曖妹,就是‘二十八歲生日之後’,正巧她死時是二十八歲,所以說預言準確。可是,假如她三十歲死,或者四十歲、五十歲死,不也是在二十八歲生日之後嗎?也沒有錯呀!”

“噢,你這麽解釋,的確有理。”

“占蔔原理基本上都是如此,”鹿谷十分肯定地說,“他們盡量使用曖昧的語言,使用可作多種解釋的表現方法。總而言之,這是必須的語言技巧。野之宮老人是否也是有意識地運用這種技巧,那是無法知道的。不過,他並不像是靠騙術發財的人。如有此心,他不會為新娘子占蔔死期的。他可能屬於特殊。我估計地大概經常占蔔,每次的結果都認真作了匯報。”

“那麽古峨倫典為什麽會相信這種靠不住的占蔔術呢?”

“喂,等等,福西君,這是另一回事呀,占蔔出來的結論是否準確,是真還是假,都是由問蔔人主觀判斷的。這就如同宗教一樣,是你相信還是不相信的問題。

比如說,古峨倫典如果認為野之宮占蔔出的內容非常重要,他認為算得準確,那麽這個占蔔就可以說非常靈驗了。對吧?”

樹林之中,連接時計館的那條窄小的土路上,積滿了雨水,十分難走。福西焦慮不安,擔心車子引擎不知何時又突然故障。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安地穿過去,當回到那所宅院時,已經是下午七點十分,剛過晚飯時間。臨走時伊波告訴了吃飯時間。

在“新館”大廳的晚餐桌上,他們第一次見到了時計館的當代年輕主人。

古峨由季彌正是福西心中猜想的那種美少年。

這位白睡衣上套著一件淡藍色長睡袍的少年,除個子略高一點之外,無論是烏黑蓬松的長發,還是連一個雀斑都沒有的、白中透青的美的皮膚,以及溜肩的纖細身材,哪一點都宛如少女一樣,前天晚上福西在大門外看到的正是他。把他錯當成少女的鬼魂也是自然的。

紗世子把兩個客人介紹給由季彌,他坐在正面的椅子上,沒有站起來,只是淡淡一笑。盡管他面頰有些削瘦,但走近後仔細一端詳,這張臉真是美得無法挑剔。據說他是古峨倫典堂弟的兒子,所以和母親時代並無血緣關系。可是這張臉上卻帶著一些昨晚在相片上見到的他姐姐永遠的模樣,如此看來,永遠盡管十分像她的母親,但身上確實也流著父親倫典的血液。這倒成了證據。

“我從姐姐那兒聽說了,”由季彌用呆滯的目光看著他倆說。他的聲音清脆又細弱,語氣卻意外地沉著。

“你們坐藍色的車子來的,昨晚輪胎壞了,回不去了,是吧。”

“是的。輪胎爆裂的事也是聽姐姐說的嗎?”

鹿谷這麽一問,少年搖了搖頭:“不,是紗世子阿姨說的。”

“噢,是嗎?啊,見到你很榮幸。”鹿谷高聲說著,大步走到少年跟前,“我叫鹿谷門實,你好!他叫福西涼太。”

“——涼太!”

少年小聲重復著,在他那烏黑的瞳仁上,突然掠過一縷不安的神色。可是當鹿谷伸出手要才握手時,這神色便消失了。他歪了一下頭,顯得有點躊躇,接著又痛快地伸出了手。

“馬淵先生的情況怎麽樣啦?”紗世子向鹿谷問道。

鹿谷一邊坐入指給自己的椅子,一邊回答說:“看來病情相當嚴重。您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什麽時候呀?”

“是上個月初。”

“那時候感覺怎麽樣?”

“已經認不出我了,我解釋了老半天他才明白。”

紗世子把手放在胸前,好像要調整一下呼吸。然後大聲嘆了嘆氣,“老人家以前非常結實,性格開朗,一向對我們很關心。可能由於阿智的先死,受了打擊吧,從那時起突然變老了,現在可真慘。”

紗世子做菜的技術實在說不上高明。雖然各有所好,但整個口味太重,福西感到難吃。可是鹿谷卻不住誇贊“好吃,好吃。”福西心裏納悶:鹿谷不像是那種阿諛奉承的人,可能是他有特殊的嗜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