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六歲的新娘(第3/6頁)

紗世子講得有些厭煩了。鹿谷盯著她的臉悄聲問:“是自殺嗎?”

“是的。”紗世子點點頭。

“這樣的傷如果留在臉上,就難以成為她母親那樣的漂亮新娘。我想她是太悲觀了,以至於失去了理智。她用剪刀剪壞了掛在化妝室的結婚禮服。”

“已為一年後的結婚典禮做好了禮服?”

“是模仿她母親的禮服做的——之後,她把壞的禮服圍在身上,將剪刀刺進自己的胸膛……”

太慘了。福西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背靠在墻上。心想:那孩子竟然選擇了這樣一種死亡方式!

此刻,福西的不安達到了最高潮。

這麽說來,我們遇到她是在出事的七月二十九日以前。問題不在這兒。她跌落的那個陷坑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或許是孩子搞的惡作劇?——這……

塵封的記憶蜂擁而至,使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拼命壓抑住這潛意識中的壓力。

福西扶著眼鏡架使勁兒搖了搖頭。

“傷的不是致命處,但她有病,出血不止。”

紗世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結果第二天,即八月一日早上小姐就尋短見了。”

“但留下的死亡記錄說是病死的,這是為什麽?”

“是老爺請長谷川先生開的死亡診斷書。這與其說是在乎面子問題,莫如說是擔心非正常死亡會使屍體遭受擺弄,令人討厭。”

“的確如此!”

鹿谷從胸前的襯衣口袋掏出那個戒煙擁的煙盒,然後回到放有煙灰缸的書桌旁邊,嘴裏嘟囔著“今天的一支”,便叼起了煙卷。他慢慢地吐著煙霧,再次拿起剛才那張照片盯著看。

“寺井明江後來自殺是因為覺得自己對小姐的死負有責任嗎?”鹿谷接著問道。

“老爺狠狠地訓斥了明江,問她為什麽讓小姐一個人呆著。她為此煩惱,最後便自殺了。”

紗世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回答。

“嗯。”

鹿谷把煙灰彈到煙灰缸裏哼哼著,深陷的眼睛忽然變得炯炯有神。

“真是太不幸了!”紗世子繼續說,“這之後不久,我們的女兒也死了。本來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卻患了破傷風,就這樣死了。”

據說,伊波裕作死於交通事故是在女兒死了一個月之後。為了忘卻失去女兒的悲傷,他天天借酒消愁,結果出了事兒。

“和永遠小姐訂婚的這個青年現在在幹什麽呢?”鹿谷指了指手中的照片問道。

“阿智如今也已不在人世了。”紗世子靜靜地垂下眼簾答道。

“第二年,他在老爺去世之前死於事故。是與朋友登山時遇難的。”

“嗯。長谷川大夫死於火災是在第二年的年底。又過了一年,服部郁夫也死於交通事故。算上馬淵智,一共死了八個人吧?那麽阿智的父親馬淵長平也不在了嗎?”

“不,馬淵先生還健在。”

鹿谷略顯放心,摸了摸稍顯大的鷹鉤鼻子。

“他住在哪兒?”

“他在極樂寺一個名叫‘綠園’的養老院裏。”

“養老院?極樂寺在鐮倉市內吧?”

鹿谷把煙頭捺滅在煙灰缸裏,小聲嘟囔道,“那麽最好還是去拜訪他一次。”

時間快到午夜一點半了。

深紅色的厚布窗簾敞開著,窗外的夜風吹到鐘塔上,風聲突然變得尖利,使福西身子緊縮。本不該感到冷的,但他短袖衫下的胳膊陡然起了許多雞皮疙瘩。

“我想問一下由季彌少爺的情況。”鹿谷手扶書桌沉默了一會兒,回頭對紗世子說。

“倫典先生是在九年前去世的,那時他八歲。而時代夫人去世是在十八年前。

那麽由季彌少爺當然不是時代的孩子。倫典先生並未提過再婚的事兒,那麽他……”

紗世子神情稍顯意外地說:“我記得你們問過這件事。”

“由季彌少爺是老爺堂弟的兒子。他很早就失去了雙親,是被領到這兒來的。”

“是養子嗎?”

“是的。從他不太懂事兒的時候起,就是由我照顧。”

“今年有十七歲了吧?”

“是的。九月初的生日。”

“在哪兒上學?”

紗世子輕輕搖了搖頭說,“自從永遠小姐死後,他就一直沒去上學。”

“小學、中學都沒上?為什麽?”

“怎麽說呢,由季彌少爺從那以後一直遠離現實世界,只生活在自己的夢幻中。”

鹿谷歪著腦袋“啊”了一聲。紗世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也就是說,他一直精神失常。可能是因為表姐那樣死去,使他受到了很大刺激。十年前的那個早晨,是一無所知的由季彌少爺第一個發現永遠小姐在房間裏自殺的。”

“這麽說他是受刺激後才精神失常的?”

“腦子沒有多大問題,只是感覺遲鈍,心靈上的創傷太嚴重了。”紗世子把手放在胸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