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過去(第4/5頁)

“是事故。好像是非常嚴重的事故。那個患者的血型是0型,偏巧輸血用的血液不足。於是只好請森教授幫忙,最後總算弄好了。”

“哦,教授也是0型的?”

“嗯,你這麽說是……”

“古川也是0型的吧?我是聽說幾年前你們第一次到這裏聚會時的事情才知道的。”

“啊,你是說那次意外吧?”

據說,那一夜由裏繪意外從塔的樓梯上滾下來,頭部並未受到重擊,但不幸的是被擱在地上的小推車上的金屬物割斷了血管,流了很多血。加上她本來就有些貧血,所以必須采取緊急措施。由於地處偏僻,如果要送到設備齊全的醫院去的話,花的時間就太多了。於是根據三田村的判斷,決定進行輸血。當時給0型血的由裏繪提供血液的就是古川。

“當時好像森教授患了流感,所以只請古川先生一個人獻了血。”

“原來如此!”

“他,還在二樓嗎?”

“我問他去不去看畫,他說呆會兒想一個人慢慢看。”

“他一直都是這樣。總覺得他好像和我們三個在一起有自卑感似的。”

“啊,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是有這麽一點。他說了些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破廟的和尚而已之類的話。”正木又回想起剛才聊天時古川眼裏卑怯的目光,“還說缺錢什麽的。”

“為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煩惱。”三田村滿臉不快地皺著眉頭,用力地聳了聳肩,“即使再有錢,但終究只不過是個無聊的俗物而已,天下像這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明顯是諷刺東京美術商的話。

正木模仿外科醫生也聳了聳肩:“俗物?”嘴邊浮起淡淡的笑容,“沒有錢的俗物。是最差的了!”

飯廳 (下午7點4O分)

“啊,真是可怕的暴風雨啊!”正木拆開新的一包煙說,“這樣下法不要緊吧,藤沼君?”

“什麽不要緊?”

“這個房子啊!山體塌方或者滑坡什麽的。去鎮上的路不是有什麽地方塌方了嗎?”

“這個……”主人用和戴在臉上的面具同樣無表情的聲音回答,“這種事,一般是倉本替我操心的。”

“那麽,倉本,沒事吧?”

“受到像這樣的台風襲擊,這十年來已經有好幾次了。”高大的管家依然繃著臉說,“像您所說的這種情況,還沒有碰到過一次。我想您不用擔心。”

“那就好!”正木又向圍坐在桌子四周的客人說,“不過,暴風雨再這樣下去,會造成下面道路的恢復延遲,各位就麻煩了吧!從星期一開始還要工作呢,不是嗎?”

“啊,工作什麽的倒也沒什麽關系。”大石源造幹笑著回答,“萬一真的被困在這裏,對我來說倒反而是件幸事。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夠長時間地親近一成大師的作品。”

“的確,的確!”正木點了點頭,“那麽,也就是說暴風雨持續下去,最難受的是藤沼君自己了!”

這是在比當初預定的下午6點略遲一些,在主館飯廳裏,倉本努力的成果向大家展示出來之後的事情。

用餐期間,很少有人說話。特別是藤沼紀一的嘴閉得比任何時候都緊,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吧,白色面具上的表情看上去極其沉痛。飯桌上發出的聲音兒乎都是大石源造渾濁的聲音和虛無的笑聲。正木不合時宜的隨聲附和,反而更加襯托出他的虛無。

沒有人打算談及白天發生的根岸文江墜樓事件。因為大家都很容易地察覺到,房子主人沉默的主要原因就在於此。只有“俗物”美術商似乎沒有這麽心細。

“到底是什麽疏忽,才會從陽台上跌落下來呢?”他遲鈍地提起,發現主人嚴峻的目光,終於閉上了嘴。

在已經日落的山谷中咆哮的風越發急了,雨階段性地時強時弱。雷聲已較方才遠去了,但使水車館孤立起來的暴風雨的氣息,卻在夜晚的黑暗中更加粗重,令人感到越發地迫近身旁。

蜷縮在輪椅中的藤沼紀一拿起扔在桌上的茶褐色煙鬥,環視了一遍再次陷入沉默的其他人。四個客人被他這麽一看,都正身坐了起來。

“前些天身體不太好,今晚就到此為止吧,我要回房去了,保管室裏的作品明天再看吧。”紀一把煙鬥放人長袍的口袋裏,轉動車輪離開了圓桌,“倉本,下面就交給你了!”

“知道了!”

“由裏繪!”紀一又對始終低頭不語的妻子說,“你一個人可以上去嗎?”

由裏繪低著頭輕輕地點了點頭,長長的黑發微微地搖動起來。

“如果不想去的話,就到我屋裏來吧,知道嗎?”

“知道了!”

“那麽,各位,失陪!”正木立刻站起身要來推輪椅。紀一舉起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制止他說,“不用了,我一個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