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現在(第3/3頁)

“啊,早上好!”

從裏面出來的是野澤朋子,一個30歲上下的女子。

她是從去年底開始雇用的女傭。約好每周三天,早晨從鎮上來晚上回去。但從昨天開始到明天的這三天裏,特意請她留宿在這裏。

只見她圍著圍裙,手裏提著洗衣筐。她在原地站住不動,微微低下頭,等著我們通過。

這是個內向、不怎麽說話的女人。和住在這裏一直幹到去年今天的那個女傭根——岸文江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做好交代給她的事卻從不多嘴,這一點倒是和倉本一樣難能可貴,但我不喜歡她過分膽怯的態度。另外,她也和倉本一樣,有時讓人無法了解她的心中在想什麽,這一點常常令我著急。比如——嗯,她對於生活在這個房子裏年齡相差巨大的這一對“夫婦”到底是怎麽看的?

“對了,老爺!”這個女人少有的主動對我說。

“嗯?”

“是關於這裏的地下室。”

“什麽事?”

“我一直都不知道該不該說。我覺得好像有點恐怖……”

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知道了去年在這個地下室裏發生的事情,感到恐怖也是理所當然的。

“嗯!”

我舉起手打住了朋子結結巴巴的話。

“那個焚燒爐已經換成了新的,也讓人打掃過了。”

“是,這個我知道。不過,還是……而且那裏時常能聞到奇怪的臭味。”

“臭味?”

“嗯,那種,很惡心的。”

“是心理作用吧?”

“但是,還是,那個……”

“好了!”

我用略帶嚴厲的聲音說。因為我注意到,從站在身後的由裏繪的口中發出了滿含怯意的喘息。

“去和倉本說。”

“是。對不起。”

目送仿佛逃跑般離去的朋子的身影,我回頭對由裏繪說:“別在意!”

“嗯。”她小聲答道,又開始推起輪椅。

走廊折向右邊,沿著外墻一直延伸到宅院的東北角上。這是我們稱做“北回廊”的地方。

這北回廊在經過廚房和傭人的房前以後,在面向右首的中院一側寬度增加了一倍。筆直延伸到盡頭的門前的這條鋪了灰色地毯的路,在變寬部分的地板上鋪了木制彩磚,墻上等間隔並排著面向中院的窗子。左首的墻上排放著各種大小的畫框。其中收錄了很多油畫——藤昭一成這個天才用他的心靈捕捉並速寫下來的幻象中的風景。

今天有三個男人又要來欣賞這些畫了,他們是懷著有機會就把這些畫弄到手的想法來的。每年只有一次機會讓他們來這裏拜訪。9月28日—一成忌日的這一天。

說到忌日,今天也是那個女傭根岸文江遭遇不幸的日子。而且,明天,29日——是藤沼一成的弟子正木慎吾離開人世的日子……

“告訴倉本,讓他在飯廳裏擺上花怎麽樣?”我略顯唐突地說。

“花?”裏繪似乎有點吃驚地問,“為什麽……”

“為了悼念死者!”我低聲答道,“是特別為他—正木慎吾啊!”

“別說這樣的話。這麽悲傷的話。”由裏繪盯著我轉過來的白色面具,如玻璃般清澈的黑眼睛中含著一絲憂慮。

“悲傷……嗎?”

我自嘲地撇了撇嘴,思緒無法逃避地回到了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