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英尺囚室事件

前情

夢魘,翻來覆去的夢魘。

如同地獄的霧靄般密密麻麻地纏繞住他的心臟,扼住他的喉嚨,令他痛不欲生。

絕望,深不見底的絕望。

他一直是絕望的,亦習慣了那種絕望。只是,曾經因為她而產生的一絲隱秘的希望,終於也被滾滾的洪流席卷而去,消失殆盡,只余下愈加令人痛苦的回溫。

“他醒了,他醒來了。”

耳畔響起了熟悉的男人的聲音。一道白光慢慢地從眼皮透射進來,他的意識終於從夢魘裏恢復過來。刹那間,胸膛的傷口赤裸裸地疼痛起來,連帶著心臟也為之顫動。

“威汀哥哥!嗚……”清脆而婉轉的聲音來自高珊妮,她眼淚汪汪地撲在床邊,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你好點兒了嗎?我快擔心死了。”

“是啊!”湯川在一旁有些無奈地說,“這麽重的傷,不去醫院能行嗎?萬一傷口感染,後果不堪設想啊。我說,要不然……”

“不用,我沒問題。”他終於想起受傷後發生的一切。

當子彈擊中身體的一刹那,他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捂住傷口盡量不讓血流下來,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現場,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湯川這裏。他反復交代,讓湯川找相熟的可靠私人醫生幫他取出子彈,絕對不能送他去醫院。因為一旦去了醫院,就會變成刑事案件,羅半夏這名一直昂首挺胸代表著正義的人民警察,將淪為一個濫用槍支的罪犯。

“警方那邊,你去說明了嗎?”他忍受著高燒,艱難地問道。

“她都拿槍射殺你了,你還要這樣維護她嗎?”湯川有些忍無可忍地吼道,“那個杜文姜很聰明,我一說他就明白了。現在,警方只是把這起案件當成槍支走火,內部給了羅半夏一個警告處分而已。當時街上的目擊者也只是聽到了槍聲,並沒有人看到你中彈。”

“好,多謝!”茂威汀面無表情地說道,語氣虛弱至極。

“威汀哥哥,夏姐姐跟你有殺父之仇,她不會放過你的。”高珊妮跟著附和道,“我同意湯哥哥的意見,你應該去醫院,更應該把一切都揭發出來。否則下一次說不定……”

她說著哽咽了,掩住臉嗚嗚直哭:“我不能忍受失去你,我不能。威汀哥哥,你不要再傷害自己,求求你了!”

“哭什麽?我不會死的。”茂威汀臉色慘白,淡淡地解釋道,“保全她,是為了下一步的調查。”

“哼。”湯川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這男人真是栽在那個女警察的手裏了,“你覺得,她還會像以前那樣對你言聽計從嗎?別傻了,珊妮說得對,她一定還會再對你動手的。”

“不說這個了。”茂威汀別過頭,似乎不願意再去想令他難受的事情,“湯川,那個蔣小婕怎麽樣了?”

蔣小婕是NAA埋伏在K大藥物研究所的臥底,因為上一次的案件被揭穿了身份。湯川示意高珊妮去取開水和藥品,皺了皺眉頭說道:“那個案子警方正在積極調查,余慶寶已經被關押了。昨天剛剛收到消息,英國警方專門派了人過來,好像蔣小婕在那邊曾經犯過什麽事,要將她羈押回英國接受調查。”

“什麽?”茂威汀瞳孔一縮,胸部因吃驚而牽動了傷口,產生了劇烈的疼痛。

“對,羅半夏跟杜文姜也會隨他們一同押送蔣小婕去英國。”湯川猶豫了一下,又補充說道。

“不行,她不能去。”茂威汀著急起來,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湯川有些不解地問道:“你是說,蔣小婕不能被押送去英國嗎?”

“不,我是說她。”茂威汀痛楚地咬住了嘴唇,“湯川,幫我安排一下,必須跟住她。”

“你瘋了?你現在這種身體,還要跟著去英國嗎?”湯川瞪圓了眼睛,幾乎要氣炸。

茂威汀冰冷而兇狠地瞪了他一眼,沉默著沒有再說一句話。

三萬英尺的囚室

血,全都是血……

手上、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那個男人的血。他就倒在血泊中,失去了往昔的銳利,無聲無息地平躺著。

她聲嘶力竭地號叫著,可是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要哭喊,為什麽眼淚止不住地掉落。她應該感到痛快才是,她應該報仇雪恨了才是,可心底竟一絲泄憤的快感都沒有,只有無窮無盡的混亂和懊悔,幾乎要將她的神智全部吞噬。

“不要,不要死。”她在夢魘中輕聲地啜泣著,終於將身邊的女人吵醒了。

“喂,羅警官,你哭什麽?死老公了?”蔣小婕被人擾了睡眠,沒好氣地說道。

羅半夏的意識漸漸被拉回到現實,察覺到自己的左手還戴著手銬,跟蔣小婕的右手緊緊地銬在一起。她感到頭痛欲裂,用右手揉了揉太陽穴,問道:“幾點了?飛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