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武上悅郎喝醉了。10月21日,是古川鞠子的遺骨被發現以後的第十天。這天下午,天色已近黃昏,夕陽的光斜射在武上家客廳的窗戶上。

剛洗完澡的武上其實只喝了一小罐啤酒,說是醉了,實際上是太累了。與古川鞠子有關的文件材料又急又多,這三天裏,武上幾乎沒有睡覺,連飯也沒正經吃一頓。對遺骨的鑒定,對齒形的鑒定,遺骨發現現場的實況調查報告和照片,有關各方面提交的文件都匯總到武 上這裏。在此期間,聯合調查總部召開了自總部成立以來的第一次公開的記者招待會,會上通報了事實經過和調查情況,並回答了記者的各種提問。

大川公園事件是在9月12日發生的,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十天了。這些日子裏,武上一直就沒有回過家。最後還是神崎警部硬把他推走的,說是“你回家洗個澡再來也好啊”,他這才回了趟家。其實,神崎警部也一樣,一直跟著武上一起忙了四十天。

武上住在大田區的大森,乘地鐵到六鄉土手站下車,再步行五分鐘就到了。這裏,戰後興建的稱為文化住宅的房屋一家挨著一家,街道工廠也混雜在其中,是一個人口密度很高的街區。武上的住宅是十年前在原有的所謂文化住宅的基礎上重新翻蓋的。房子雖說是武上翻蓋的,可那巴掌大的地皮可是從妻子的家族繼承下來的,否則僅憑武上這麽一個公務員的薪水是無論如何也甭想在東京都內弄到這麽一所獨門獨戶的住宅的。

還是在幾年前,臨近的住宅還相當擁擠,當泡沫經濟的風暴襲來之後,不知不覺中,在附近出現了許多空地。武上家旁邊是一家板金塗裝公司的鐵皮造建築,如今大概是因為破產而變成了空地,成了停車場。這倒使武上家的客廳變得既通風又明亮。

剛洗完澡的武上,坐在窗邊,一邊吹著熱風,一邊讀著停車場裏車輛的牌號。即使是在家裏短暫的休息,他的腦子也靜不下來。武上一邊讀,一邊用數字的諧音把車牌上的一串數字連成一句話,他早就養成了這樣記數的習慣。

不一會兒,他的思緒又跳回到鞠子的案子上了。

這會兒,條崎正在武上家的浴室裏泡著澡呢。和武上一起工作,沒有經驗的他比武上還累。在負責档案的工作中,被武上盯上了也不知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總之,在這個案子期間他也是一次都沒回過家。武上想到他反正是單身一人,回家後也沒人照顧,就把他給拉到自己家來了。

武上的妻子在附近的藥店上班,武上他們剛回家她也回來了,接著就出門買東西去了。女兒在大學裏沒回來,家中十分安靜。

武上繼續數著車牌上的數字,他的記憶力非常好,數到第二遍時,停車場裏的車牌號就都記住了。自己在想,我記它幹嗎,還是想點兒有用的事兒吧。

關於那只右手的情況幾乎還沒有什麽進展,指甲油的顏色,手腕內側的小痣,只有這麽一點兒可以稱得上特征的地方。可是,到現在還沒有哪個失蹤女孩兒能與這點兒特征對得上號。

罪犯到底想幹什麽呢?

罪犯在古川鞠子的事兒上和她的家人有馬義男周旋了一通,攪得滿城風雨的。可是,卻沒見他再提那只右手的事兒。

只有罪犯才知道那只右手的身份,按說他應該和她的家人聯絡。會不會也做出像古川鞠子事件那樣的舉動呢?

“喂,你去看看,浴室怎麽沒有聲音啊?條崎怎麽還沒出來呀?”廚房裏傳來妻子的聲音。

武上站起身,朝浴室走過去。他用手在玻璃門上敲了敲,沒有反應。武上打開門朝裏邊探頭一看,條崎頭枕著澡盆睡著了。

武上走過去,用手推推他,說:“喂,睡著啦?”

條崎猛地驚醒了。“哇,對不起。”

“沒有什麽不舒服吧?”

“沒有,沒有。我馬上就出來了。”

條崎的頭上散發著好聞的香味兒,武上心想準是用了女兒的洗發香波了。武上女兒的毛巾呀香波之類的東西從來都是不許別人碰的,要是她知道誰動了她的東西可不得了。好在條崎這回等不到挨她的罵就得返回總部去了。

武上到門口看了看,晚報已經送來了。武上把報紙拿回客廳,坐在那兒翻著。條崎從浴室裏出來了,利落地換好了衣服。

報紙上沒有什麽讓武上感興趣的新聞。盡是些上午公開發布的消息。對坂崎搬家公司周圍的搜索,對與搬家中心有關的人士的調查取證。

“有什麽新消息嗎?”不能喝酒的條崎手裏端著一杯麥茶,問道。

“什麽也沒有。”

古川鞠子的遺骨被發現之後,在調查總部內,有人認為應該在不公開田川一義姓名的情況下公開發表重大嫌疑人的事實。不少人贊同這個意見,因為它可以說明調查總部不是什麽都沒有幹,但最終這個意見被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