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從前煙滋子住的葛市區南部的街區到墨田區的大川公園,距離不算太遠。但是,因為不順路,滋子至今一次也沒去過。由於工作關系,每年總是去另一處東京都內有名的觀賞櫻花的場所,不知怎麽就與這個公園這麽無緣。

板垣真的在第二天就把塚田真一現在的住址和他讀書的學校都搞清楚了,並告訴了滋子。真一如今寄宿在父親的朋友石井夫婦的家裏,住的地方離大川公園不遠,讀書的學校也就 是他家附近的市立高中。於是,滋子決定先去事件發生的現場——大川公園走走,然後再拜訪石井夫婦的家,見見塚田真一。

因為不知道該從哪裏著手,板垣把塚田真一的照片都搞來了。

板垣解釋道:“這是教師一家被殺事件時,我們周刊雜志的記者拍的。當然是沒有在雜志上刊登過的,名字也沒公開過。”這張照片是在葬禮上拍的。一個身穿學生裝的男孩子兩手捧著遺像站在靈柩車前,男孩兒正側著臉看著旁邊的一位正向前來參加葬禮的人致謝的男人,看樣子這個人大概是他們家的親屬。

用放大鏡看,塚田真一的表情都能看得很清楚。他就像是一個困倦的人,嘴巴微張著,連眼皮都睜不開。

塚田真一手裏捧著的是父母和妹妹的遺像,是一張三人合影的照片。他的生活仿佛就在一夜之間被徹底改變了,他就像站在一座廢墟上,從他的表情看,他似乎已經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切。

滋子仔細看著男孩兒手裏的遺像,雖然看不太清楚,但還是看得出是妹妹站在父母中間的三人合影。不知是誰選中了這張照片,說不定拍這張照片的就是塚田真一呢。可以想象,一家人在旅行途中塚田真一就這麽隨手按動快門拍下了這張照片,所以照片上沒有他。也許從那一刻起三人就交了厄運,不知道捧著遺像的塚田真一會不會也這麽想。

看著塚田真一輪廓清晰的臉龐,滋子覺得他是個很可愛的孩子。一想到他一家的慘劇給他的心靈帶來的創傷,滋子就躊躇了。照片上的這個呆立的男孩子,一年以後的今天會是什麽樣子呢?

“滋子,你不要想得太多,越想得多越膽怯。”

滋子想起板垣在把照片交給她的時候說的話,苦笑了一下,把照片放進上衣口袋裏出了家門。滋子乘地鐵在東向島站下了車,一邊看著地圖一邊往大川公園走。車站前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街面的樣子和滋子現在居住的街區特別相似。小樓房、商店、民居和工場渾然一體地排列在一起。滋子在與昭二結婚以前,住在學生和年輕人紮堆兒的高圓寺。搬到葛市區來的時候,總覺得是從城裏搬到了鄉下。現在來到這個地方倒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好像就在自己家附近似的。

大川公園就夾在隅田川和寬闊的公路幹線中間,呈長條狀。公園裏有著寬大濃密的綠蔭空間,公園的面積大得超出常人的想象。滋子對公園規模大為驚訝。

走進園內,滋子一邊走一邊尋找著那只發現被拋棄的右手的垃圾箱。滋子帶來了從雜志上剪下來的現場附近的地形簡圖,邊看邊走,一出小路就看見了大波斯菊花壇。垃圾箱就在附近。

這是一個大型垃圾箱,看樣子還很新,大概是事件發生後新更換的吧。不知為什麽,這只垃圾箱上既沒有普通公園垃圾箱通常印有的編號也沒有任何提示語。把蓋子稍稍掀開一點兒就可以看見,裏面的垃圾已經有大半箱了。

滋子看了看周圍,公園裏沒幾個人。只能看見幾個在園中悠閑散步的人和偶爾從園中穿過的人。陽光柔和地灑在花壇和綠地上,沿著散步道安置的長椅幾乎都空著沒有人坐。園中很安靜,除了布告欄上貼著的希望向警察提供詳細情況的布告之外,一點也看不出發生過什麽事件的痕跡了。

滋子在園內轉悠了一圈,看看時間還太早。

收養塚田真一的石井夫婦都是教師,白天都不會在家。滋子是昨天晚上八點左右給石井家打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女人的聲音,滋子想一定是石井夫人,就說道:“請問,塚田君在家嗎?”

對方用明快的口氣答道:“真對不起,他在洗澡呢。”

滋子努力裝出女學生的口氣說道:“對不起,這麽晚了還打攪您。”

因為滋子故意沒有提自己的名字,讓石井夫人錯把她當成是真一的朋友了。

“要他回電話嗎?” 石井夫人問道。

“不,太晚了,不用了,明天再說吧。”

“這樣啊,對不起。”

“塚田真一幾點從學校回來?”

“四點半或五點的樣子,他現在好像放學後也不去俱樂部了。”石井夫人說完後問道,“你是水野嗎?”

滋子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脫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