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武上悅郎在看著照片。他右手拿著放大鏡,鼻尖兒都快貼到照片上了。旁邊,他的下屬條崎也和他同一個姿勢趴在那兒看著,兩人嘴裏還時不時叨咕著別人很難聽懂的話。

“是不是川啊。”

“是三筆的川嗎?”

“唔。”

“差不多,縱線已經能看清楚了。”

“嗯,是可以看清。你看,這個衣服的布料是不是條紋的?好像是細條紋的,是不是?”

“也許布料本身是棱紋平布。”

“可是,有這樣的制服嗎?制服的布料這麽不結實。”

“唔……”

這是和特別調查總部的會議室緊挨著的一間小會議室。桌子上散亂地放著大量的照片。還有幾本已經整理好的相冊,按編號碼放在桌子的一角兒。

這一系列的照片,都是秋津打聽到的那位業余攝影家在那只右手被發現的前一天在大川公園拍的。雖然是個不好對付的業余攝影家,但武上一出面就順順當當地把底片借了出來。那是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的事了。拿到底片後就是沖洗放大,把照片上車輛的牌照號碼逐一登記排查,然後對有價值的照片進行分析。

眼下,兩個人正伸長脖子擠在一起看著的,是一張在大川公園內發現右手的那只垃圾箱旁邊站著的一位年輕女人的照片。女人的前面是大波斯菊的花壇,照片是那女人面向花壇的側影。照片上只能看見女人的上半身,不過,可以看出她穿的是某個公司的制服,而且是設計上乘的套裝。在上衣的胸口處還縫有一個公司標志。武上和條崎就是在努力辨認著這個標志上的文字。

為什麽把這張照片看得這麽重要呢?因為就在這張照片裏,也就是在那只垃圾箱附近,看得出還有一個人正在往垃圾箱走過去,這個人也被拍進這張照片裏了。但是很遺憾,這個人正好在樹陰下,光圈又不是對著他的,所以這個人的穿著、年紀、相貌和性別從照片上都看不出來。只能大致看出他的身材,估計這個人的身高大約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間。

實際上,從照片上的人物身上已經看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而武上他們最感興趣的是這個人手裏的東西。在這個影像不清的人物的左手上,無論是正著看還是倒著看,都像是拎著一個茶色的紙袋。看起來這個人正往那只垃圾箱走過去。

這或許正是被發現的那只右手被扔進垃圾箱之前的情景,不過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武上想著,一般來說,不會有這麽巧,正好拍到了需要的照片。不過,對於往往從意想不到的方面入手展開調查的武上來說,是決不會輕易放過照片上捕捉到的蛛絲馬跡的。

當詢問拍下這張照片的業余攝影師記不記得照片裏的兩個人物時,那位攝影師尖刻地回敬說,他是去拍大波斯菊的,又不是去拍什麽人物像,怎麽知道他們是誰。他說:

“我什麽人也沒看見,我從不拍攝人物,這種事兒你們別來煩我。”

不管怎麽說,眼下還是得從公園入手尋找線索。武上已經先將一張照片送到刑偵科研處,請技術人員進行計算機分析處理去了,還沒有反饋的消息。現在,武上他們就只能依靠原始的放大鏡費勁兒地辨認著。

如果能從女人的上衣胸口處縫著的標志上看出點兒什麽,就不難確定她的身份了。桌子上的系列照片都是公園事件的前一天,也就是9月11日的下午三點左右拍攝的。因為這一天不是休息日,這個時間段應該正是上班的時間,穿制服的女人應該不是從遠處來大川公園的。很有可能是因公外出路過公園的,也可能是忙裏偷閑跑出來散步的。

“是不是川——繁啊?”

“繁榮的繁。”

“對,像是川繁——重機。這幾個字筆畫真多。”

這時,會議室的門嘎吱響了一下。武上擡頭看時,開門進來的是秋津。

“訊問已經結束了,我把磁帶拿來了。”

“噢,謝謝你。”

秋津一邊關門一邊對武上說道:

“武上君,你不見見嗎?”

“見誰呀?”

“老大爺呀。你難道不想直接和他談談嗎?”

武上看見墻上的時鐘已經下午兩點多了。問道:“老大爺還在嗎?”

“在,他還在談話室裏呢。”

“是你留他的?”

秋津說:“我是想,也許武上君想見見他呢,現在不是正好嗎?”秋津說著皺起了眉頭。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這事可真夠老大爺嗆的,沒辦法,看著他真覺得挺可憐的。”

武上猶豫了。一個讓剛毅的秋津感覺可憐的人,該不該去見呢?

“對飯店和古川家進行搜查了吧?” 武上問道。

秋津回答說:“正查著呢,我一會兒還要去廣場飯店。那個把信送到飯店的女高中生的事兒,目前還沒有一點兒頭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