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揭幕 64

瑞士,蘇黎世

這幾個月來,小小的瑞士聯邦國內的氣氛比較壓抑。12月的這天雨夜,寂靜如同幽靈一般籠罩著蘇黎世車站大街。瑞士各家大型銀行陷入了破產的邊緣,它們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顱,接受政府的救濟。其他國家趁火打劫,要求瑞士金融機構揭開那層幾百年來一直在為客戶掩蓋秘密的神秘面紗。蘇黎世那幫狡詐的國際銀行家立即躲了起來,耐心地等待嚴冬過去,春天到來。他們知道美國的銀行家們也沒辦法繼續站在道德的高地指責他們。瑞士人是貪婪,他們承認,但他們從未把全球經濟拖入過泥潭裏。這種事,只有美國人才幹得出來。

經濟如同生態系統一樣,充滿了多樣性。某一類物種遭到威脅,不代表其他物種也陷入了危機,相反,它還可能意味著機遇。正如錫爾運河沿岸的營房大道上那棟灰色辦公大樓裏的生意帝國一樣。但話說回來,這正是公司安全業務的魅力所在。麻煩似乎永遠都繞著這個行業走。很奇怪,烏爾裏奇·穆勒所領導的“地窖小組”並沒有在中保總部的地下室裏工作。相反,他們的辦公室在頂樓,還是一套寬敞的辦公套房,這恰恰反映了他們小組對中保的“生命健康”做出了重要貢獻。今晚,幾名高級成員在辦公室值班,細心地監管兩項敏感任務。一件在柏林,是勒索的活兒;另一件在墨西哥城,要“終結賬戶”。墨西哥城的行動十分關鍵,因為終結對象是一名檢察官隊伍裏的正義鬥士,他喜歡多管閑事。具體的工作交給了當地的一名職業打手,這名打手在墨西哥毒梟面前相當受器重。這是“地窖小組”所中意的行動方式。每一次行動,他們都盡可能使用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和職業罪犯。這些人不知道雇主是誰,也就減少了公司被暴露的風險,行動萬一失敗——當然,很少失敗——潛在的損失也不會太大。

盡管柏林和墨西哥城的這兩項行動都十分關鍵,烏爾裏奇·穆勒卻沒有在中保總部待著。他在市中心以南幾公裏外的一座廢棄的停車場裏,臨近蘇黎世湖西岸。至於為什麽要開車到這裏來,他還不知道。地點是一個叫作卡爾·休博的人選的。穆勒以前在聯邦分防處,也就是瑞士國內情報部門工作的時候,休博是他的一個手下。休博說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穆勒。這件事不能在電話裏說,也不能在房間裏談。休博的語氣聽上去很焦急,但話說回來,他性子一向比較急躁。

穆勒看了看表,擡頭的時候,看見一輛車從南邊開過來。他想,休博真準時。車子的頭燈已經關上了,只見它拐進停車場,在距穆勒的車頭只有10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來。穆勒皺起眉頭。休博的間諜術一如既往地完美無瑕。一會兒過後,這位聯邦分防處的職員一屁股坐進穆勒的車裏。他坐在後車座上,腿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臉上一副死了人的表情。

“怎麽了,卡爾?”

“看這個。”

休博打開電腦,點擊了一個標志。幾秒鐘後,穆勒聽見了中保老板的聲音,他正在和他妻子談極為私密的事情。從聲音質量來看,他們一定在面對面說話,監聽麥克風就在離他們一米左右的地方。穆勒只聽了一小會兒,然後狠狠地揮了揮手,讓他的前手下把聲音關了。

“你從哪裏弄來的?”

休博擡頭看了看車廂頂,沒有說話。

“縞瑪瑙?”

休博點點頭。

“來源呢?”

“蘭德斯曼的手機。”

“為什麽瑞士國內安全部門要監聽馬丁·蘭德斯曼的私人通話?”

“我們沒有。但很明顯,有人在監聽。他們還不只動了他的手機。”

“還有什麽?”

“他的手提電腦。”

穆勒的臉色變得慘白:“他們發現了什麽?”

“所有事情,烏爾裏奇。我是說所有事情。”

“縞瑪瑙?”

休博點點頭:“縞瑪瑙。”

這兩個人所說的縞瑪瑙並不是那種半透明的石英,而是瑞士情報部門的暗號。“縞瑪瑙”指的是國家安全局的“梯隊”項目,這個項目能夠截獲全球所有通訊設備之間傳遞的信息,也能監控互聯網活動。2005年,“縞瑪瑙”項目完成後不久,一個遠在瑞士阿爾卑斯山脈上的地面站截獲了埃及外長和埃及駐倫敦大使之間的一封傳真,揭露了一個驚天大秘密。當時,全世界都炸開了鍋。那封傳真最終揭露了中情局關押基地組織恐怖分子嫌疑人的秘密監獄所在地。盡管現在局勢十分緊張,烏爾裏奇·穆勒還是忍不住冷笑了一番,這種局面實在諷刺。瑞士秘密規劃和實施“縞瑪瑙”項目,是為了盜取敵人的秘密。它現在竟然反過來,不小心發現了瑞士國內最為重要的一位商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