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47

瑞士,下瓦爾登州

加百列一走出門,一陣寒意如另一記重拳般迎面襲來。時至傍晚,夜幕很快就要降臨,狂風在松林間呼嘯。他的手凍得如火中燒。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把警衛的手套也戴上。

他擡起頭,看著巍峨的少女峰。只見少女峰的面頰上點綴著幾抹淺桃色腮紅,山巒的其他部位則呈現出藍色和灰色,給人以冷峻無情之感。

“……他們說在少女峰上,風速能達到每小時兩百英裏……”

身後的門是由鋼筋混凝土修築而成,就像一座秘密軍事掩體的出入口。加百列在想,這樣的出入口在別墅裏還有多少個,裏面究竟是一番怎樣的天地。他暫時打消了這些念頭,轉而專心致志地辨別方向。現在距遊泳館應該不到五十五碼,他在別墅的後側,離樹林只有幾碼遠。

“……一直往山下走……”

他走過一片開闊地,穿過及膝深的雪,進入樹林,一邊趕路,心裏一邊想著牢房裏的屍體什麽時候會被人發現,彼得森編出來的那句不靠譜的謊言究竟還能把格斯勒糊弄多久。

他在漆黑的林間摸索著向前趕路,腦海中浮現出那天晚上在羅爾夫的書房裏摸黑找出的幾張照片。

希特勒先生,我來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羅爾夫先生。羅爾夫先生答應幫我們幾個忙。羅爾夫先生是位收藏家,就和您一樣,元首先生。

天氣冷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不一會兒,他的臉上就完全沒有知覺了。樹林裏的積雪比外面淺幾英寸,但是每走一步都是一次全新的歷險,誰也不知道等在前面的究竟是一塊凸起的巖石、一根倒下的樹枝還是一個不知什麽動物刨出來的坑。他在樹林裏跌倒了四次,每一次爬起來都比上一次更加艱難。但他還是爬了起來,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一路走下山坡,直奔奧代德和伊萊等他的地方。

加百列來到一小塊開闊地,只見前方二十碼處有個警衛站在那裏,側對著他。他沒有把握在這麽遠的距離開槍,因為他現在深受腦震蕩、眼部浮腫和手指凍僵的三重圍困,於是他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希望夜幕能掩護他一段時間。

他走了幾步,不小心踩到一根樹枝。警衛轉過身來,看著加百列,有些不知所措。加百列繼續往前走,步伐穩健,毫不慌亂,好像只是來換崗的一樣。等他走到離警衛三英尺的地方,他迅速從口袋裏拔出伯萊塔手槍,朝警衛的胸口扣動了扳機。子彈穿膛而過,騰起一片血花、一團組織碎片和一陣聚酯薄霧。

槍聲響徹整個半山腰。一條狼狗警覺地叫起來,緊接著,其他狼狗也開始應聲狂吠。山上的別墅亮起了燈。開闊地前方有一條窄道,只能通過一台小車。加百列試圖拔腿逃跑,但他跑不動。小腿使不上力氣,肌肉也不靈活,無法跑下冰雪覆蓋的山坡。他只好拖著腳,艱難地向前跋涉。

他感覺到腳下的坡度在變緩,似乎快到谷底了。接著,他看見前方亮著大眾卡車的車燈,旁邊有兩個人影,那是拉馮和奧代德在跺著腳禦寒。

不要停!接著走!

身後傳來一陣犬吠,以及一個人的喊聲。

“站住!喂,說你呢!站住,要不然我就開槍了!”

從聲音判斷,他們已經離得很近了,頂多三十碼遠。他看了看山下,奧代德和拉馮顯然也聽到了聲音,他們正往這邊趕。

加百列只管悶頭趕路。

“站住,給我站住!要不然我馬上就開槍了!”

身後傳來一陣騷動,加百列轉過頭去,看見阿爾薩斯狼犬已經脫離牽狗繩,向雪崩一樣朝他猛撲過來。後面跟著警衛,手裏拿著沖鋒槍。

加百列猶豫了幾毫秒,先對付誰?狗還是人?人有機槍,狗有利爪。當狼犬騰空而起時,他單手舉起伯萊塔手槍,越過這只孽畜朝它的主人開了一槍。子彈正中胸口,警衛應聲倒地。

緊接著,狼犬一頭撞上他的胸口,將他撲倒在地。他的背部接觸冰面的那一刻,右手狠狠地摔在地上,手裏的伯萊塔手槍飛到一邊。

狼犬直沖著加百列的脖子撕咬下去,加百列伸出左手遮擋住臉。狼犬轉而咬住他的左手,尖牙撕裂了夾克的保護層,嵌入前臂的肌肉裏,加百列大叫起來。狼犬嗥叫著,猛烈地扭動著碩大的腦袋,試圖甩開他的胳膊,撕咬他柔軟的喉部。加百列的右手在雪地上瘋狂地摸索著,尋找那支掉落的伯萊塔手槍。

狼犬撕咬得更厲害了,尖牙刺穿了他的骨頭。

加百列痛苦地慘叫起來。格斯勒手下的拳打腳踢也不及這只瘋狗給他造成的痛苦多。加百列又把手伸到雪地上橫掃一番,這一次他終於抓住了槍托。

狼犬猛烈地扭動著碩大的脖子,把加百列的胳膊甩向一邊,沖著他的喉嚨直撲過去。加百列用槍管頂住狼犬的肋骨,對著它的心臟連開了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