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我凝視著米莉,手裏還拿著藥片,很想知道我有沒有聽錯她的話:“米莉,我們不能這麽做。”

“不,我們能,必須做。”她堅定地點點頭,“喬奇·酷尼是壞人。”

害怕我們說話的地方容易被偷人聽到,並且意識到傑克正在外面等著,我把藥片放回紙巾上,並疊好:“我覺得我們應該把它們放進抽水馬桶裏沖掉,米莉。”

“不!”

“我們不能做任何壞事,米莉。”我說。

“做壞事的是喬奇·酷尼。”她陰沉地說,“喬奇·酷尼是壞蛋,大壞蛋。”

“是的,我知道。”

她的眉毛顰出深深的痕跡:“但我很快就要搬來和格蕾絲住了。”

“是的,沒錯,你很快就要搬來和我住了。”

“但我不想和壞人住在一起,我害怕。所以我們要殺壞蛋,我們要殺喬奇·酷尼。”

“對不起,米莉,我們不能殺任何人。”

“阿加莎·克裏斯蒂就殺人!”米莉憤憤不平地說,“在《無人生還》中,很多人死了。其中羅傑斯女士死於安眠藥。”

“也許她是死於安眠藥。”我堅定地說,“但那些都只是故事,米莉,你知道的。”

甚至當我告訴她不能這麽做時,我的思緒早已飄遠,思考這些藥片的量是否至少能讓傑克昏迷足夠長的時間,讓我可以逃跑。常識告訴我,即便藥量足夠,讓他吃下它們的可能性低得可以忽略不計。然而,不管我剛剛對米莉說了什麽,我知道我永遠不會把它們丟進馬桶裏沖掉。因為它們代表了長久以來的第一道希望曙光。但我也知道,不管我決定如何處置它們——就算結果都沒什麽區別——米莉都不會被卷進來。

“我準備把這些藥片沖掉。”我告訴她,並走進了其中一個小隔間裏。我拉下抽水的鏈條,同時迅速地把紙巾塞進袖子裏,但當我意識到傑克會看到鼓起來的部分,並問那是什麽時,立刻陷入恐慌。我又把它摸了出來,並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很想知道我能把它藏在哪兒。我不能把它放進我的包裏,因為在我把包收起來放好之前,傑克經常會檢查一下。把它藏在我的文胸或短褲裏也行不通,因為他經常會看著我脫衣服。我彎下腰,把揉成一團的紙巾塞進我的鞋子裏,讓它牢牢地擠在鞋尖裏。把鞋重新穿上很困難。而且我心裏清楚,一旦我開始走路,甚至會感到更不舒服。然而,把藥片藏在這裏而不是我身上,讓我感覺更加安心。等時機一到,我覺得可以用上它們時,我還不知道應該如何把它們從鞋裏拿出來,但是只要知道它們在那裏就能帶給我安慰。

“格蕾絲,你太傻了!”當我回來時,米莉怒氣沖沖地說,“現在不能殺喬奇·酷尼了!”

“沒錯,米莉,我們不能。”我同意道。

“但他是壞人!”

“是的,但我們不能殺壞人,”我指出,“這是犯法的。”

“那麽告訴警察,喬奇·酷尼是壞人!”

“那是個好主意,米莉。”我一邊說,一邊尋找安慰的話語平息她的激動情緒,“我會告訴警察的。”

“現在!”

“不,不是現在,但也快了。”

“在我搬過來和你住之前?”

“是的,在你搬過來和我住之前。”

“你報警?”

我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嗎,米莉?”她勉強點點頭。“那麽,我保證會在你搬過來之前找到解決的辦法。”

“保證?”

“是的,我保證,”我告訴她,同時努力地抑制住淚水,“而現在,你也必須給我個承諾。你必須承諾你會繼續保守我們的秘密。”

“我喜歡傑克,但我不喜歡喬奇·酷尼。”她拿腔拿調地吟誦道,還在跟我生氣。

“對,沒錯,米莉。現在,讓我們回到外面看看傑克吧。也許他會給我們買個冰激淩呢。”

可是,甚至是提到冰激淩,米莉的最愛之一,也不足以讓她打起精神。當我想到她是多麽自豪和興奮地把小心包好的藥片遞給我,還有她是如此聰明地為我們的絕望處境找到了一條出路,就恨自己無法告訴她,她是一個多麽不可思議的女孩。但是,除了把藥片塞進鞋尖時在我的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我看不出它們還有什麽用。

走向附近的公園時——冰激淩車就停在那裏——我感到腳趾擠得很不舒服,我知道在接下來的三個小時裏我不能再四處走動了。米莉的情緒非常低落,我很擔心傑克會猜出我們在上廁所期間發生了些事情,並開始問一些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問題。為了努力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問她想選哪種口味的冰激淩。當她興味索然地聳聳肩時,傑克審視的目光告訴我,就算他之前沒有留心到,現在她精神面貌的改變也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為了想辦法讓他分心,也為了點燃米莉的情緒,我建議我們去看電影,雖然這也會讓我疼得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