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行大善而容小惡

保羅・德弗羅堅信聯邦調查局不會撤消他的“遊隼計劃”,但他還是為與柯林・弗萊明的這次針鋒相對的會面而深感煩惱不安。他並沒有低估對方的才智、影響或情感。但真正使他擔憂的是耽擱了時間。

“遊隼計劃”只有中情局局長喬治・特內特和白宮反恐專家理查德・克拉克知情。對這個秘密計劃掌管了兩年之後,德弗羅已經接近,或者相當接近觸發他精心設置的陷阱的最後一搏了。

目標只被簡稱為UBL。這是因為華盛頓的整個情報界把那個人的名字拼寫成Usama,即烏薩馬,使用的首字母是“U”,而不是媒體所喜歡采用的“Osama”[15]。

在二〇〇一年夏天,整個情報界普遍深信拉登將發起一場針對美國的戰爭。百分之九十的人認為,屠殺會發生在美國本土以外的某個主要的美國利益機構;只有百分之十的人認為會在美國領土上發動襲擊。

這種念頭貫穿在所有的情報機關裏,但主要是在中情局和調查局的反恐部門裏。反恐行動的重心是要提前發現拉登的真正計劃,然後去預防它。

盡管總統第12333令禁止“終結”,但保羅・德弗羅的目標絕不只是阻止本·拉登,而且還要“終結”他。

在他職業生涯的早期,這位從波士頓學院畢業的學者就已經明白,在中情局內的提升要依靠某種形式的專業知識。他的年輕時代是越戰和冷戰的時代,大多數新員工都選擇了蘇聯部門。敵人顯然是蘇聯,要學習的外語是俄語。因此學俄語的門檻都快被擠破了。德弗羅選擇了阿拉伯語,鉆研伊斯蘭教。別人都認為他發瘋了。

他非常投入地學習,掌握了阿拉伯語,語言水平幾乎可以被當作阿拉伯人;他對伊斯蘭教的研究也達到了《古蘭經》學者的水平。他的回報隨著一九七九年的聖誕節而來臨:蘇聯入侵了一個叫阿富汗的地方,在蘭利的中情局總部,情報官們這才慌忙尋找地圖。

德弗羅表示,除了阿拉伯語他也會說不錯的烏爾都語,也就是阿富汗的語言,還略懂巴基斯坦西北地區至阿富汗的部落族人說的普什圖語。

他的生涯真正起飛了。他是第一批站出來說明問題的人之一,他指出,蘇聯已經掉進了一個泥潭卻渾然不知;阿富汗的部落是決不會屈服於任何外國占領的;蘇聯的無神論觸犯了他們狂熱的伊斯蘭教義;在美國的物質幫助下,他們將會在山區基地裏形成強大的抵抗力量,最終把鮑裏斯·格羅莫夫將軍統領的蘇聯紅軍第四十軍打得損兵折將,吃盡苦頭。

在阿富汗戰爭結束之前,形勢發生了許多變化。狂熱的穆斯林戰士們確實讓一萬五千名蘇軍士兵躺在棺材裏返回了家鄉;盡管阿富汗人一直在暗處抵抗,盡管占領軍對阿富汗人造成了極其殘酷的重創,但入侵者已經軍心動搖,士氣低落了。

正是阿富汗戰爭和米哈依爾・戈爾巴喬夫上台的共同作用,最後使得蘇聯解體,冷戰結束。保羅・德弗羅已經從情報分析部轉到了行動部,並與米爾特・比爾頓一起,把美國每年十億美元的支持遊擊隊的武器分發給那些“山區戰士們”。

在阿富汗山區艱苦的生活、行軍和戰鬥期間,他見過從中東過來的成百上千個滿懷理想的年輕反蘇志願者。他們既不說普什圖語,也不說達利語,但願意在需要他們的時刻在異國他鄉戰鬥和犧牲。

德弗羅很清楚他在那裏做什麽,他正在抗擊一個威脅到他自己國家的超級大國。但這些年輕的沙特人、埃及人和也門人在那裏做什麽呢?華盛頓不理會這些中東年輕人,以及德弗羅所寫的報告。但德弗羅對這些年輕人著迷。這位中情局特工會裝作對阿拉伯語一竅不通的樣子,連續幾個鐘頭聽他們講話,欣賞著他們反對無神論的言論。

而且,他們也同樣仇恨和蔑視基督教和西方,尤其是美國。這些人中,有一個被寵壞了的生性狂熱、喜怒無常的沙特巨富的後裔,投入千百萬美元的資金,在巴基斯坦建立訓練營和難民營,把食物、毯子和藥品分發給其他狂熱的穆斯林戰士。他的名字叫烏薩馬。

烏薩馬・本・拉登想成為一位像艾哈邁德・馬蘇德[16]那樣的勇士,但實際上在一九八七年暮春時他只是一個無名小卒。米爾特・比爾頓把他稱作“被寵壞的小鬼”,但德弗羅密切地注視著他。這個年輕人除了喋喋不休地提及真主之外,還懷有一種強烈的仇恨,總有一天這種仇恨將會發泄到除了蘇聯人以外的其他目標上。

保羅・德弗羅回到蘭利,獲得了一連串獎章。他已經選擇了獨身,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學問和工作上。他已故的父親給他留下了巨額財富,在他位於老亞歷山德裏亞的那座優雅的房子裏,收藏著令人羨慕的伊斯蘭藝術品和波斯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