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傀儡戲 章節十 七月七日長生閣(第3/4頁)

“強弩之末了!”莫神機很享受對手這種垂死的掙紮,臭小子,老子這時候該百倍奉還了。

莫神機一抖手,余下四道捆仙索張牙舞爪地齊齊揮出。

眼見袁昇只有束手就擒,哪知他身形一閃,斜刺裏沖入了一扇毫不起眼的小門。捆仙索狠狠抽在門板上,竟濺出了一串火星。

“法陣!”莫神機眼芒一寒,但他已看到袁昇腳步踉蹌了許多。

莫神機身形一彈,電射而出。一沖入這座神秘的院內,莫神機便覺眼前道路錯綜繁復,似乎暗含陣法,但好在前面的袁昇顯然也為陣法所困,走得並不快。這小子顯然也有些慌亂,而且一邊逃,還一邊不住地吐血。

雖然袁昇還是四品下的將軍官職,遠較他莫神機為高,他本來無權擒捕上級官員,應當有所顧忌,但這時候兩人之間的較量很有些江湖較技的味道,更因他一門心思地要扳回宣門聲譽,便循著袁昇所踏的路徑,疾沖而前。

袁昇的前方,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大殿。

從半張的殿門瞧去,可見這是一座前後通透的殿宇,從這裏穿過去,他很可能會有多條路徑可走。

一定不能讓他穿過那座殿宇!莫神捕鼓起余勇,六道飛索疾出,猶如六條飛旋的怒龍撲向袁昇。

眼見捆仙索就要觸到袁昇的衣襟時,袁昇驀地貼地一滾,迅疾地轉向那扇半開的殿門。

莫神機嘴角咧開一絲殘酷的笑,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仗著身法奇快,已搶先一步跨入了殿門。

老子勝了!莫神機幾乎要狂笑出聲了。他已穩穩擋在了袁昇身前,而袁昇,這個數日前內苑奏對時,讓天子萬分欣賞、讓兩大公主爭相拉攏的朝中新秀,卻口角滲血,如一條狗般地滾在自己身前。

只是,莫神機忽然覺得奇怪,這小子望過來的眼神怎的如此奇怪,沒有失敗者的痛苦、驚慌、畏懼,那眼神竟有幾分得意,甚至是……憐憫?

莫神機隨後就覺出了更大的奇怪,那是一種異常古怪的氣息,陰郁、森寒,更帶著說不出的怨毒。

忽然間,他耳中傳來轟然一響,殿內門窗齊齊閉合,原本通透的殿宇變成了一座漆黑的世界。

下一刻,莫神機便覺出了一種難耐的威壓,仿佛萬乘之君駕臨身前,仿佛三軍統帥縱馬而到,讓他全身僵硬,冰冷。

一見傾心清心塔,三生常伴長生閣——說的是長安城西之豐邑坊內的長生閣。

豐邑坊緊挨著崇化坊,長生閣坐落在其西北邊,是一座有些冷僻的道觀,卻自稱佛道合參,而且觀內真有一座隋代佛寺遺留下的五層高塔,名曰清心塔。

不知從何時起,有閑人覺得“清心”與“傾心”同音,便杜撰出“一登清心如一見傾心,一拜長生便三生常伴”等口彩。因為這長生閣不是真正的清修道觀,這些好口彩很可能是那些假道士們招攬善男信女們所編的鬼故事。但世間事往往是鬼故事才流轉得開,一來二去,這些傳聞真就在長安青年男女間流傳開來。

每到上元節、中秋節乃至七夕時,都會有成雙的男女來登清心塔。只不過自兩年前的七夕夜,有一對癡男怨女從五層高的清心塔上跳樓殉情,做成了一對鬼鴛鴦之後,長生閣便惹上了官司。再後來,那裏便常常鬧鬼,此後就冷清了下來,再也無人敢在七夕夜來此登塔祈願。

只是今日晚間,長生閣卻熱鬧起來。不知從哪裏來的豪客將整座偏僻道觀包了下來。清心塔上,更是張燈結彩,層層塔檐上綴滿彩燈,遠遠望去,如一尊光彩奪目的琉璃寶塔。

“今年的七夕夜看來要與眾不同啦,怪不得今晚的月亮這樣美!”長生閣的觀主激動得快要熱淚盈眶了。這次的貴客實在太有錢了,聽說領頭的是個胡僧,果然有錢人還得看那些波斯巨賈呀。只看這五層清心塔上懸掛的各色精致宮燈,就讓觀主目眩神迷,甚至塔內的樓梯上都鋪了西域特產的茵毯,每層都燃起了熏爐,沉香、龍涎香、蘇合香等名貴香料,熏得整座高塔都幽香四溢。

而這一切布置妥當,只花了短短半日工夫。這才叫真正的豪奢。

清心塔最高的第五層,現在只有四個人。

最耀眼的是俏立樓頭的玉鬟兒。她一身浣花流水錦織的高腰百褶裙,裙上繡著數百朵形色各異的奇花,上罩淡粉錦繡半臂彩衫,再配上那張嬌艷欲滴的玉靨和輕愁脈脈的明眸,被燈輝映襯著,整個人光彩照人,猶如一朵盛放的牡丹。

她手裏拿著九孔針和五色線,時而默默仰望著天心的那輪明月,時而輕貼在身旁的李隆基肩頭,低聲呢喃著。

“三郎,我要對月乞巧啦,記得你也要許願呀……許什麽願呢?我們做一對比翼鳥可好,嗯,今晚是牛郎織女相見的日子,他們是天上的神仙,其實還不如一對日夜在一起的鳥兒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