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夢中身 章節二 幻術(第2/4頁)

“……就這樣,這家夥拉著自己結的繩子,就這樣逃了。”

那獄卒絮絮叨叨,終於向袁昇復述完了案情,跟袁昇從老爹那兒聽說的差不多。獄卒最後又叮了一句:“哦,那賊人是個波斯人,名叫莫迪羅!”

袁昇靜靜站在那間監牢內,舉目四顧。

這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牢房,房間不算高,靠甬道一側都是粗大的鐵欄杆,那屋頂也沒有破洞。可就在一天前,那個要犯拉著繩子鉆入屋頂,如同傳說的穿墻術般,穿過屋頂,消失不見了。

唯一能證明這件奇事的,就是房梁上還懸著的那根繩子,犯人的囚衣撕扯後結成的繩子。

“有幾個人看到?”袁昇扯了扯繩子,終於發話。

“三個人!”那獄卒答道,“小的吳春和許四那晚當值,聽到囚犯六賴子大喊大叫,就跑過來了。”他和許四是當晚的獄卒,六賴子則是和那要犯關在一屋的犯人。

“六賴子最先看到了那犯人施展奇術爬繩,大喊大叫,於是你和許四匆匆奔來,隔著鐵欄便看到了這奇景?”袁昇見獄卒吳春和許四點頭,又問,“你們趕來時,那犯人已爬到了何處?”

“爬到繩子的中上部了,我們趕來後就大聲呵斥,但那莫迪羅已爬過了房梁,仍繼續向上爬!”

袁昇又問:“你們趕來後,六賴子想必一定在大喊大叫吧?”

“正是正是,小的們厲聲喝止,莫迪羅哪裏肯停。我們手忙腳亂地打開牢門,沖進來時,他半邊身子已經沒入了房頂,接著又躥了躥,就這樣穿過了屋頂。他簡直……就是一道影子。”

袁昇向一直默不作聲的老父道:“父親大人辦案謹細,想必已細細查了屋頂和梁上。若小子推斷不錯,屋頂全無破洞,梁上也沒有腳印和手抓之痕。”

“正是,你怎麽知道?”袁懷玉最覺奇怪的正是這一點,這時忍不住嘆道,“早聽說近日妖異頻出,朝廷要專設一個辟邪司來平妖掃異,那時我還覺得是多此一舉,現在看來……嘿,真是妖孽!”

“咱們大唐竟要單設一個辟邪司?有趣!”

袁昇眸光一閃。他知道老父只讀儒家聖賢之書,對這所謂專攻“怪力亂神”的衙司定然深惡痛絕,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又將話題引回至案情上。

“世人對道術多有誤解。天下道術,神氣陣符——只有煉神、煉氣、法陣、符咒四類而已。其中的甲馬術、縮地術、平步青雲等神行術便屬於煉氣和符咒修法,但也只是速度極快而已。實則肉體凡胎,絕不會化作影子或白光遁走。除非修到了白日飛升的境界,如袁天罡那幾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陸地神仙,但他們又豈會被尋常衙役抓住?如果我所料不差,這賊犯精通的,是一種波斯幻術——繩技。”

“幻術?”袁懷玉疑惑。

“就是一種迷魂術,雖是波斯幻術,也不出道術中的煉神一類。施術者做出類似登雲升天等奇怪之舉,讓觀者驚駭激動,實則是迷魂術的一種技法。中了這迷魂術的人,都會隨著施術者的言語描述,生出種種幻覺。莫迪羅先迷惑了六賴子,讓六賴子以為他在爬繩升空,隨即六賴子的大喊大叫,又迷惑了兩位獄卒。”

袁懷玉恍然道:“我曾在平康坊內,見波斯戲子表演過這種幻術。他將一顆桃核埋入土中,口中念念有詞,頃刻間便長出桃樹,又生出桃子,他還當下摘了桃,賣與場中看客。這麽說,那只是迷魂術罷了?”

“正是,桃核是真的,桃樹和桃子也是真的,都是施術者的障眼器具,早就預備好的。待看客們生出幻覺後,他才拿出來以假亂真罷了。”

袁昇說著一指牢房門口那不起眼的角落:“那時候,莫迪羅應該就守在門旁邊,待獄卒打開牢門沖入,他則大搖大擺地離開。”

“他隱身了嗎?為什麽我們看不到他?”獄卒吳春大奇。

“還是迷魂術在作怪,你們的心神都集中在那根繩子上。這就是最好的障眼器具。”他過去拉了拉繩子,笑道,“用囚衣臨時撕扯做成的繩子,本應無法承載一個人的重量。”

袁懷玉恍然,揮手命一名衙役試試。那衙役拉住繩子便待攀爬,但稍一用力,繩子便斷了。

事已至此,這樁奇人越獄的奇事已被袁昇談笑間解開了謎題。袁懷玉不由一陣輕松。

“還有一樁古怪事……”吳春卻苦著臉嘀咕了一句。

袁昇一笑:“請講。”

“這賊人爬繩子越獄的事,發生在下半夜。可奇怪的是,就在前半夜,我竟事先夢見了這怪事。”吳春撓著頭,喃喃道,“在前半夜,我倚在案前打盹,做了個夢,便清清楚楚地夢見莫迪羅拉著個繩子鉆入屋頂不見了,然後我便聽到六賴子大叫,小人才被吵醒,哪知竟真的看到有人正攀著繩子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