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在午餐時由於喝了過多的霞多麗葡萄酒,唐納德·霍肯愈發傷感。

但他無所謂。

他從跟莉莉坐在一起的長沙發上起身,擁抱詹姆斯·奇爾頓。奇爾頓來到了位於霍利斯特的度假別墅,還帶來了好幾瓶白葡萄酒。

奇爾頓也回抱他,只是稍微有些不自在。莉莉說了她丈夫一句:“唐納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霍肯笑了起來,“但我控制不住。噩夢終於結束。上帝啊,你可是遭了不少罪。”

“我們都受了不少罪。”奇爾頓說。

新聞裏都是關於那個變態狂的報道,說蒙面殺手不是男孩,而是一個瘋狂的惡人,只因為幾年前奇爾頓在報道上登的一個帖子而要報復殺人。

“他真的是要一面攝像一面要把你殺了嗎?”

奇爾頓挑起眉毛。

“耶穌,我的主啊。”莉莉說,臉色蒼白——這讓霍肯有些吃驚,因為她自稱是一個不可知論者。但莉莉跟丈夫一樣也有些微醉。

“我為那個男孩感到傷心,”霍肯說,“他是無辜的受害者,或許是最慘的一個受害者。”

“你認為他還活著?”莉莉好奇地問。

“我懷疑,”奇爾頓嚴肅地說,“謝弗會殺了他的。但還沒有跡象。我對此擔心得要命。”

霍肯很高興他拒絕了讓他回聖叠戈的要求——丹斯探長幾乎像下命令一樣提出的那個要求。堅決不能答應。他回想起薩拉去世時那些艱難的日子,當時詹姆斯·奇爾頓二話不說就趕到了他的身邊。

這是作為朋友應該做的。

莉莉為了打破籠罩在他們身上的陰郁氣氛說道:“我有個主意,明天我們去野炊,我和帕特裏婭都會做飯。”

“主意不錯,”奇爾頓說,“我們知道附近有一個美麗的公園。”

但是霍肯還沒有從酒後的傷感中恢復過來。他舉起一杯索諾瑪—古特酒莊釀的葡萄酒,“這一杯敬朋友。”

“敬朋友。”

他們抿了一口。莉莉有著一張漂亮的臉龐,一頭拳曲的金發。她問:“帕特裏婭和孩子們什麽時候過來?”

奇爾頓看看手表,“她是大約15分鐘前離開的。她去夏令營接孩子,然後再趕過來。時間不會太長。”

霍肯感到高興。奇爾頓住在世界上最美麗的濱水區附近,但是他們的度假別墅卻選擇了山區民風淳樸的一個地方,進入內陸有55分鐘的路程。這裏的山一眼看去泛著灰塵,陰沉沉的。但這個地方卻很平靜安寧。

“太好了,”霍肯宣布說,“我都等不及了。”

“等不及?”奇爾頓問,臉上浮現出迷惑不解的笑容。

“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帶來了什麽?”

“噢,難道是那幅畫?真的嗎,唐納德?你真的不需要那樣做。”

“不是‘需要不需要’的問題,是我想做的問題。”

霍肯走進客房。他跟莉莉住在裏面。他拿回一張小畫布,上面畫著一幅印象派風格的油畫,是一只藍天鵝,背景的藍色調更深一些,是他已故妻子薩拉在聖叠戈或是拉霍亞買的。有一天,當時詹姆斯·奇爾頓在南加州幫助他料理薩拉的後事,霍肯發現他很欣賞地盯著這幅畫。

霍肯當時就決定要把這幅作品送給朋友,以感謝在自己艱難時期奇爾頓為他所做的一切。

這時,他們三人都注視著畫上從水上飛起的那只鳥。

“太漂亮了,”奇爾頓說,把畫支在壁爐架上,“謝謝你。”

霍肯已經喝了半杯酒,更有些傷感了,正舉起酒杯準備祝酒。就在這時,廚房的門吱呀響了一聲。

“噢,”他說,“是不是帕特裏婭?”

但是奇爾頓皺了皺眉頭,“她不可能這麽快。”

“但我聽到了什麽動靜,你們聽到沒有?”

博主點點頭,“我也聽到了,是有動靜。”

莉莉朝門道看去,說:“那裏有人,我敢肯定。”她皺起眉頭,“我聽見了腳步聲。”

“或許是——”奇爾頓正要開口。

但他的話被莉莉的尖叫聲打斷了。霍肯迅速轉身,酒杯掉在地上,摔碎的聲音很大。

一個十幾歲的男孩頭發歪斜著,臉上長滿了粉刺,站在門道裏。他好像吸過毒一樣有些恍惚,眨著眼睛沒有重點地四處觀望。他手上拿著一把槍。糟糕,霍肯想,他們來時忘記鎖後門了。這小孩溜進來是要打劫他們。

團夥,肯定是一個團夥。

“你想要什麽?”霍肯低聲說,“錢?我們給你錢!”

男孩繼續斜睨著,目光落在了詹姆斯·奇爾頓身上。

唐納德·霍肯倒吸了一口冷氣,“是博客裏的那個男孩!特拉維斯·布裏格姆!”只不過比電視上的畫面更瘦一些,也更蒼白一些。但肯定是他。他沒有死。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有一件事他明白:男孩來這裏是為了殺死詹姆斯·奇爾頓。

莉莉緊緊抓住丈夫的胳膊。

“不要!不要傷害他,特拉維斯。”霍肯喊道,有一股試圖走上前去擋在奇爾頓前面,保護他的沖動。要不是被妻子抓住,他就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