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布琳和蜜雪兒周圍的地全都是沼澤,她們得步步小心,以免踩到看上去是覆蓋著樹葉的硬地,但實際上只是一層薄薄的表面,那下面往往掩蓋著深不見底的泥沼。刺耳的蛙鳴沒完沒了,這讓布琳很惱火,因為如果有人走過來,那哇哇呱呱的叫聲會蓋住腳步聲。

她們在寂靜中又走了二十分鐘——盡可能循著寬敞一點的地方走,一步步地走向了那令人望而生畏、像迷宮一樣的密林深處。布琳和蜜雪兒下到了一個溪谷裏,這裏的地上鋪滿了黑莓、延齡草、木蔥和十幾種她不認識的植物。好不容易她們才爬到另一邊的山頂。

這時布琳突然意識到,她迷路了。完全迷路了。

在高一點的地方,她們的方向感會好一些,那樣就可以找到正確的路線:往北,去若利埃小道。布琳先前利用一些地標來辨別方向:群峰、一條河流、大橡樹不尋常的樹形。但所有這一切都迫使她們越來越往地勢低凹的地方走,現在已經走到了谷底,四周都是懸崖峭壁和密實的灌木荊棘。她所有的導航參照都消失了。她這時想起來,在州警集訓班裏教特警警務課程的教官曾經說過,如果你將某人置於一個沒有可辨認的地標的陌生地域裏,人會在三十五分鐘之內完全喪失方向感。布琳很相信教官所說的話,但也意識到,地標太多也同樣是個問題,與地標太少一樣。

“你和你的朋友有沒有到這兒來做過遠足?”

“我從來不遠足,”蜜雪兒悻悻地說,“我只到他們這兒來過一兩次。”

布琳緩緩地掃視了一下四周。

“我還以為你知道我們在哪兒呢?”蜜雪兒嘀咕道。

“我也以為是這樣,”她說,她也有一點惱火了。

“好啦,找點青苔看看。青苔都長在樹的北邊。我們在小學的時候就學過。”

“不完全是這樣的,”布琳答道,她看了看四周,“青苔是哪兒水分多就長哪兒,通常確實都長在樹木和石頭的北邊。但那只是針對南面的陽光照射充足的情況而言的。在密林深處,青苔是哪兒都長。”布琳揮手一指,“走這邊。”她心裏在想,選擇這個方向是不是僅僅因為這邊沒那麽難走,植物也沒那麽密。蜜雪兒木木地跟了過來,她拄著她那根紅木拐棍,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走了不一會兒,布琳又停下了。十分鐘之前,她就已經失去方向感了,現在很可能就更迷糊了。

不能再這樣走下去了。

她有了個點子,便問蜜雪兒,“你有針嗎?”

“你說什麽?”

“針,或者大頭針,別針可能也行。”

“我幹嗎要帶著針啊?”

“真是,有沒有啊?”

那女人拍了拍外套,“沒有,幹什麽用?”

她的警徽!布琳從衣袋裏掏出警徽。肯尼沙郡警察局。鍍鉻的。郡徽上的棱線像太陽光一樣呈輻射狀。

她把警徽翻過來,看著背面的別針。

這行嗎?

“過來,”她領著蜜雪兒來到近旁的小溪,然後跪下來,拂去一層厚厚的樹葉,對蜜雪兒說,“找點石頭來。要西柚那麽大的。”

“石頭?”

“快點。”

那青年女子做了個鬼臉,但還是在岸邊開始走來走去,揀石頭,布琳在岸上清出一塊地方。地上很涼;透過膝蓋,她能感覺到一股涼意。接著就有點疼了。她從口袋裏拿出酒精瓶、芝加哥餐刀和蠟燭點火器。把這些東西放在面前的地上,警徽的旁邊。

蜜雪兒回來了,一瘸一拐的,找來了五塊大石頭。布琳只需要兩塊。剛才忘記說了。

“你要做什麽?”

“做個指南針。”這種方法在州警集訓班的生存手冊上有介紹,不過布琳所在的那個小隊沒有做過這個東西。但她讀過那個材料,心想應該還記得怎麽做。

“這你怎麽能做得出來呢?”

“我也不能肯定做不做得出來。不過我知道原理。”

道理很簡單。你用錘子砸一根針,這樣錘子就讓針受磁了。然後,你把一塊軟木放在一碗水裏,再把針放在浮在水面的軟木上。針的兩頭就是北和南了。簡單吧。這會兒沒有錘子。她就得用刀背來代替,那是她們身上僅有的金屬物件。

布琳跪在那裏,將一塊石頭放在面前。她想掰下警徽後面的別針。但沒掰下來。針太粗了。

“媽的。”

“用刀砍試試,”蜜雪兒建議道,“用石頭砸刀背。”

布琳盡可能地把別針掰開,然後放在石頭上,再用刀刃壓在針座上。就這樣,用左手穩住芝加哥餐刀,用另一塊石頭砸了一下刀背。可連個印子都沒有砸出來。

“你得用力砸才行,”蜜雪兒說,她饒有興趣地在一邊看著。

她又用石頭砸了一下。刀刃在針上砍出了一道淺痕,但順著鍍鉻的金屬滑開了。她無法用一只手同時穩住刀刃和石頭上的警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