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4/5頁)

父親離開去尋找第二份工作,母親去照顧其他的孩子,留下我獨自咀嚼剛才的話。我只覺得有什麽東西被拿走了,可是不知道是什麽。我望著窗外。這裏很美。有連綿的山峰,青翠的草木,清新的空氣。但是我更喜歡自己的房間,於是就進了屋。

8月,我7歲。父母一直在吵架。我們中間的老大麗迪亞在哭泣。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我則做出了最壞的準備,囤積食物和分幣。人們從來不會在意一分錢。沒有什麽能阻止我搜集分幣,亮閃閃的和失去光澤的銅幣,有134美元呢。藏在我的密室的盒子裏……

11月,我7歲。父親外出一個月後回到了家。“賺難掙的錢。”他經常這麽說。(他一這麽說,我和麗迪亞就笑。)他問其他孩子都上哪兒去了。她說她照顧不了所有的孩子。“算算數,你他媽的在想什麽?去給市政府打電話。”

“你都不沾家。”她喊道。

這讓我和麗迪亞困惑不解,但是我們意識到這個不妙。

在我的密室裏有252美元,都是分幣,33罐西紅柿,還有18罐其他的蔬菜,12包意大利面條。其實我並不喜歡吃意大利面,但是我擁有它們。這些才是最最重要的。

10月,我9歲。緊急寄養的兒童更多了。當時家裏有九個孩子。我和麗迪亞是幫手。她14歲了,知道怎樣照顧弟弟妹妹。麗迪亞讓父親給女孩子們買洋娃娃,因為她從來沒有一個洋娃娃,洋娃娃很重要的。可是他說,如果把錢都花在沒用的東西上,還怎麽賺市政府的錢?

5月,我10歲。我放學回來。我狠狠心拿出了一些錢,給麗迪亞買了一個洋娃娃。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的反應。可是我犯了一個錯,密室的門打開後忘了關。父親在密室裏把盒子一個個地撕開。分幣散落一地,像戰場上陣亡的士兵。他把錢塞進口袋,拿走了盒子。“偷來的錢要沒收。”我哭了,告訴他錢是我找到的。“很好,”父親得意地說,“我也找到了這些錢,那它們就是我的了,對嗎,小家夥?你還有什麽話好說?說不了了。哦,天哪,差不多有500美元哪!”然後就把耳朵後別的香煙拿下來。

你想知道有人把你的東西,你的士兵、你的洋娃娃、你的錢搶走是什麽感覺嗎?閉上嘴捏住鼻子,你就知道了。就是這種感覺,要不了多久就會難受得要死。

10月,11歲。麗迪亞離家出走了。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她沒有帶上洋娃娃。14歲的詹森從少年犯管教所出來就和我們住在一起。有天夜裏,他闖進我的房間,要睡我的床,因為他的床很潮,我的不潮。我就睡到了他的潮濕的床上。一個月夜夜如此。我向父親訴苦,他卻叫我閉嘴。他們需要錢,領養像詹森這樣的ED兒童能拿到補貼,還有……他停下不說了。他是不是說我也在內?我不知道ED是什麽意思。當時不懂。

1月,我12歲。耀眼的紅光。母親在哭泣,其他領養的孩子也在哭。父親胳膊上的燒傷很疼,但是消防員說,幸好床墊上的打火機油燃燒得不快。要是汽油的話,他就沒命了。濃眉黑眼的詹森被抓走時,還尖叫著說他也不知道打火機油和火柴怎麽會跑到他的書包裏。不是他幹的,不是!他也沒有在學校的教室裏張貼人們被火活活燒死的圖片。

父親對著母親尖叫,看看你幹的好事!

她也尖叫,是你想要補貼的!

領養ED的補貼。

後來我才知道,是精神失常【注】。

【注】Emotionally Disturbed,精神失常,簡稱ED。

回憶,回憶……啊,有些藏品我很樂意扔掉,丟進大垃圾桶裏。

我擡頭對著沉默無語的普雷斯科特一家人微笑,然後我又回到眼下的問題——他們。

此時,我平靜了一些,也不再焦躁不安了。我相信,他們——那些追捕我的人,會像我的謊話連篇的父親,像被警察抓走的驚恐萬狀的詹森·斯特林費羅,像那些在交易達到高潮,發出慘叫的16碼一樣,很快就會灰飛煙滅,化為塵土。而我呢,會在密室裏與我的二維家庭和寶貝們一起幸福地度過此生。

數據——我的士兵們——即將奔赴戰場。我就像躲在柏林地堡裏的希特勒一樣,命令他的武裝黨衛軍與入侵者交戰。數據是戰無不勝的。

我看了看時間,快到夜裏11點了。該看新聞了。我要看看他們對公墓謀殺案了解了多少,於是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上是市政廳的現場直播。副市長羅恩·斯科特看上去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現在他解釋說,警方已經集合了一個特遣隊來調查最近發生的奸殺案和今晚在皇後區的一座公墓發生的謀殺案,該案似乎與之前的案件有關聯。

斯科特介紹了紐約市警局的約瑟夫·馬洛伊【注】警監,他“將更具體地探討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