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6頁)

“瞧這根指針。”鄧肯打斷了文森特的美好回憶。

“那根銀色的指針嗎?”

“那是白金。純白金。”

“比黃金還要貴,是不是?”

對此鄧肯沒有回答。“它指示的是陰歷。但它很特別。格裏高利歷法——就是我們所用的公歷——規定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每月天數有所不同。陰歷比公歷更統一——每個月的天數永遠都一樣。但是它們和太陽卻不同步,這就意味著今年四月五日開始的一個陰歷月份,到了明年卻不是從這一天開始了。不過特爾斐計時器卻能顯示出一套陰陽兼顧的歷法,它將兩者融為一體。我討厭公歷和單純的陰歷。”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熱情。“這兩種歷法太不精確了。”

文森特在想:他怎麽會討厭歷法呢?

“可是陰陽兼顧的歷法卻不一樣——它優雅而和諧。太美了。”

鄧肯對著特爾斐計時器不住點頭。“很多人都不相信這是真品,因為科學家不借助電腦仍無法復制裏面的計算方法。他們不相信有人能在遠古造出如此精密的計算工具。不過我相信它是真的。”

“它一定很值錢吧。”

“這是無價之寶。”過了一會,鄧肯又說:“關於這個寶貝有很多傳言——據說它能給出關於生命和宇宙奧秘的答案。”

“你相信嗎?”

鄧肯繼續注視著展品金屬材料反射出來的光芒。“在某種意義上,是的。它當真具有超自然的能力嗎?當然不是。但是它能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統一了時間。它幫助我們理解了時間是一條無止境的河流。無論是一秒鐘,還是一千年,這個裝置都把它當作重要的時間來對待。它還能通過某種方式以幾乎百分之百的精確度測算出時間的間隔。”他對著裏面的裝置點了點頭。“古代人將時間視為一種獨特的力量,其本身就是一個神,具有其自身的威力。這個裝置是探知古人的時間概念的關鍵。我想,如果我們都能像古人那樣看待時間,那麽所有的人都會過得更好。現在每一秒鐘所發生的事情,都能影響到未來一千年的事。有可能徹底改變一切。”

偉大的計劃……

“真了不起。”

不過連文森特自己都能感覺到,他講這番話的語氣表明他並不能分享鄧肯的熱情。

但很顯然,這也沒什麽。殺手看了看懷表。他出人意料地笑了一聲。“我像個瘋子一樣喋喋不休講了半天,你一定受夠了。我們去找你的賣花女吧。”

這就是巡警羅恩·普拉斯基生活的一切:妻兒,雙親,雙胞胎兄弟,位於皇後區的三臥室獨立住宅,還有和好友夫婦一起在外面燒烤的樂趣(他自己做燒烤醬料),慢跑鍛煉,剩下一些付給臨時保姆的錢,然後和妻子溜出去看電影,在後院裏幹園藝——後院很小,他的雙胞胎兄弟稱之為“印有花草圖案的小地毯”。

這都是一些簡單的人生樂趣。因此當普拉斯基與本傑明·克裏萊的合夥人喬丹·凱斯勒見面的時候,他難免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在薩克斯的雪佛蘭卡馬洛車裏通過拋硬幣來決定調查對象,結果他得去見那個合夥人,而不是酒吧裏的女招待。他事先打了電話,約好見凱斯勒的時間。凱斯勒出差剛回來。(他的噴氣式飛機剛剛降落——這是他自己擁有的飛機——他自己的司機隨即接他回到市區。)

普拉斯基真希望自己當初選擇女招待。有錢人令他感到不自在。

凱斯勒正在曼哈頓下城區的客戶辦公室裏談業務,因此希望推遲和普拉斯基見面的時間。但是薩克斯曾告誡他一定要堅持定好的時間,於是普拉斯基反對推遲見面。凱斯勒同意在客戶辦公樓底層的星巴克咖啡店和他見面。

新手普拉斯基走進賓州能源交易公司總部的大廳。這裏很氣派——到處都是玻璃和鉻合金材料的裝飾,還有很多大理石雕塑。墻上掛著公司輸油管道網的巨幅照片,管道被塗成了各種顏色。作為工廠的附屬設施,這些管道還挺有藝術價值的。普拉斯基很喜歡這些照片。

星巴克咖啡店裏,有個男人眯起眼睛朝他看著,招手讓他過去。普拉斯基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那個商人已經有咖啡了——兩個人握了握手。凱斯勒身板很壯實,稀疏的頭發向一邊梳著,蓋住了部分白亮的頭皮。他穿著一件深藍色襯衫,漿洗得很挺括,像巴爾薩木棉一樣光滑。襯衫領子和袖口是白色的,兩只袖扣是真金做成的結。

“謝謝你來底層見我,”凱斯勒說,“警察來商務樓層找我談話,要是讓客戶知道了,真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想。”

“你為他們提供什麽服務?”

“啊,會計師的生活就是如此。從來都沒有休息。”凱斯勒呷了一口咖啡,蹺起了腿,低聲說,“關於本的死亡,真是太不幸了。太糟糕了。聽到消息的時候,我根本無法相信……他的妻子和兒子怎麽能接受得了呢?”他搖了搖頭,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他們怎麽能接受得了?我能肯定,他們徹底垮了。呃,警官先生,我能幫你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