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頁)

“我明白。”

“我的病人中,大部分人比一個全科醫生還了解神經學。我敢打賭,你也不例外。”

“我對科學略知一二。”萊姆輕描淡寫地說,“對醫學也略知一二。”他照例聳聳肩,這是他的招牌動作。韋弗醫生好像注意到了,但暫時置之一旁。

她接著說:“好,如果我重復了你們已經知道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了解這項技術能做什麽和不能做什麽,對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好的,”萊姆說,“請繼續說下去。”

“我們的方法是集中對付受傷部位。要利用傳統的外科減壓方法重建脊椎的骨骼結構,同時保護受傷部位。然後我們會往受傷部位移植兩種物質:一是來自患者自身的末梢神經組織,二是胚胎中央神經系統細胞,這來自——”

“啊,鯊魚。”萊姆說。

“沒錯,是藍鯊。”

“林肯也一直是這麽跟我們說的,”薩克斯說,“但為什麽是藍鯊?”

“這是出於免疫方面的考慮,它跟人體比較匹配。”醫生笑著補充道,“這是一種體型龐大的魚,我們可以提取到足夠多的胚胎組織。”

“為什麽要用胚胎?”薩克斯又問。

“因為成人的中央神經系統無法自然再生胚胎,”萊姆嘟囔道。他很不高興阿米莉亞打斷了醫生的話,“很明顯,嬰兒的神經系統是要成長的。”

“沒錯。除了減壓手術和顯微移植外,還有一件事——一件令我們興奮的事兒:我們研制出了一種新的藥物。我們認為它可能對提高再生功能有顯著療效。”

薩克斯問:“有危險嗎?”

萊姆掃了她一眼,希望能捕捉到她的目光。他自己清楚危險性,但他已經做了決定,不想讓她質問他的醫生。但是薩克斯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韋弗醫生身上。萊姆見過她這種表情,這種審視犯罪現場照片的表情。

“當然有危險。藥物本身沒有特別危險。但第四頸椎受傷患者的肺部功能一般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害。雖然你不用呼吸機,但是在麻醉後,仍有呼吸衰竭的可能性。此外,治療時的壓力可能導致自主神經異常反射,並引起高血壓——我相信你已經了解得很清楚了——進而有可能造成中風或腦溢血。另外,手術可能會傷及你當初受傷的部位——你現在沒有任何囊腫和分流現象,但手術產生的積液可能增加體內壓力並導致其他損害。”

“意味著他也許會惡化。”薩克斯說。

韋弗點點頭,低頭看著档案。雖然她並沒有打開档案夾,但很明顯在想著什麽。她擡起頭說:“現在你的第一蚓狀肌還能動,就是說你左手的無名指能動,也能控制肩膀和頸部肌肉活動。但是手術後,你有可能會喪失一些或者全部運動能力。甚至不能自主呼吸。”

薩克斯一動不動。“我明白了。”最後她說道。這幾個字聽來就像一聲嘆息。

醫生的目光牢牢地逼視著萊姆的眼睛。“你絕不能抱太大希望,你不可能再站起來走路了——如果說這是你的希望的話。這種醫療方法對腰部和胸部脊椎神經都受到傷害的人功效有限,這還是僅僅針對那些沒有你情況那麽嚴重的病人而言。而頸椎受傷的人成功率很低,至於第四頸椎受到傷害的人則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我是個賭徒。”他很快地說。薩克斯擔憂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林肯·萊姆根本不是什麽賭徒。他是個科學家,一輩子都靠概率而活。他簡單直接地說:“我要做手術。”

韋弗醫生點點頭,看不出她對他這個決定的反應。“你需要進行一些檢查,可能要花好幾個鐘頭。治療程序從後天開始。我給你準備了上千張表格和問題。現在我就去拿文件,很快回來。”

薩克斯站起來,跟著醫生走出辦公室。萊姆聽見她問道:“醫生,我有個——”門關上了。

“陰謀,”萊姆對托馬斯嘟噥道,“公然背叛上級。”

“她是擔心你。”

“擔心?這個女人把車開到時速一百五十英裏,在南布朗克斯玩兒槍戰。而我只不過是把小魚的細胞注射進體內。”

“你明白我在說什麽。”

萊姆不耐煩地搖搖頭。他打量著韋弗醫生辦公室的一個角落,那裏有一副脊椎神經骨架,安放在一個金屬架上,應該是真的。看起來它是那麽脆弱,似乎無法支撐那個曾經附著在上面的復雜生命。

門開了。薩克斯走進辦公室,有人跟在她後面也進來了,但不是韋弗醫生。這個男人很高,除了鼓出來的胃囊,全身都很瘦長。他身上套著郡警的棕色制服。薩克斯面無表情地說:“你有客人。”

一看見萊姆,這個男人立即脫下頭上的“護林熊”【注】帽子,點頭致意。像大多數跟林肯見面的人一樣,他沒有盯著林肯,而是趕緊把眼光投向醫生桌子後面的骨架上。不久,又移回到犯罪專家身上。“萊姆先生,我是吉姆·貝爾。羅蘭·貝爾的堂弟。他告訴我你會來鎮裏,所以我就從田納斯康納鎮開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