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羅蘭·貝爾聞到一股摻雜著塑料、汗水和金屬的氣味,源自那台摩托羅拉無線對講機。此時,他正拿著它貼在臉上。

“特勤第四組,你們準備好了嗎?完畢。”他朝對講機說。

“知道了,完畢。”該組中的一個人回答。

“好的,現在——”

此時,峽谷般的街道突然傳出數聲隱約的槍響。

貝爾跳了起來。

“是槍聲!”查爾斯·格雷迪尖叫起來,“我聽見槍聲了!你受傷了嗎?”

“蹲著別動。”貝爾說,同時自己也蹲了下來。他轉過身,舉起手槍,眯起眼睛仔細觀察對面的辦公大樓。

他怒氣沖沖,飛快地數著。

“位置確定了,”貝爾拿起對講機說,“特勤第四組,我發現疑犯位於三樓,從北邊數第五扇窗戶的位置。”接著,他看向那塊玻璃窗。“哎呀。”

“再說一次?完畢。”一名組員回話說。

“我說:‘哎呀。’”

趴在人行道上的格雷迪問:“怎麽了?”隨即便打算站起來。

“待著別動。”警探對他說,自己卻謹慎小心地站起來,轉過身去面朝那扇窗戶,同時也掃視著周圍的人行道,提防附近可能出現的其他刺客。不一會兒,一輛特勤小組的防彈車發出尖銳的刹車聲停下,不到五秒鐘貝爾和格雷迪便被護送著上了車。車的輪胎再次發出尖叫聲遠離這個危險現場,把檢察官帶回上東區和他的家人團聚。

貝爾回頭向身後望去,看見許多特勤小組的組員已奔過街道,湧入法庭大樓對面的那幢建築物。

別擔心……他會主動來找我們的。

對這點他一直堅信不疑。

貝爾已推斷出,疑犯若想刺殺格雷迪,最佳的位置就是從對街的那幢辦公大樓,槍手極有可能潛入一間臨街的低層辦公室。殺手不太可能去屋頂,因為那兒有十幾台監視攝像機。貝爾之所以把自己當成誘餌公然暴露在街道上,是因為他經歷了上次的人質挾持事件後,掌握了一些和這幢大樓相關的資料:比如窗戶。和許多新蓋的機關大樓一樣,這些窗戶都無法打開,而且用的都是防爆玻璃。

這樣還是要冒一點風險,他很清楚。槍手可能會使用穿透力強的子彈,如此便能射穿這種幾英寸厚的玻璃。不過,貝爾也想起幾年前他在偵辦某件案子時聽過的一句話:“就算是上帝也說不準。”

他以身犯險做誘餌誘使狙擊手現身,只希望子彈會打碎玻璃,進而暴露其所在的位置。

他的計劃成功了——只是出現一個小小的變化,才讓貝爾剛才忍不住對特勤小組的人叫了起來。哎呀……

“特勤第四組呼叫貝爾,你說對了。完畢。”

“繼續行動,完畢。”

步話機那端的警員又說:“我們進入大樓了,現場沒有危險。只有個小問題,我忘了他們是怎麽說的?中了達爾文獎?我的意思是,有時疑犯會做蠢事。完畢。”

“知道了,”貝爾回答,“他射中了自己什麽地方?完畢。”

剛才貝爾發現槍手所在的位置,並非因為玻璃碎裂,而是因為他看見有一大攤血噴濺在玻璃上。特勤小組警員說,那個男人對準貝爾開槍,但銅子彈射中玻璃卻反彈回來,子彈碎片在槍手身體上造成五、六處傷口,特別是鼠蹊部的位置,那裏顯然有一條大動脈或大靜脈被流彈切斷了。當特勤小組人員找到位置、沖進辦公室時,這名槍手已因失血過多而昏倒。

“是威爾吧?完畢。”貝爾說。

“不,很遺憾。他的名字叫霍布斯·溫特沃思,是從坎頓瀑布來的人。”

貝爾怒氣沖沖地皺起眉頭。這麽說,威爾和那些幫手很可能都還在這附近。他又問:“能找到任何與威爾有關的線索嗎?有沒有辦法知道威爾的行動計劃或身在何處?”

“沒有,”那位行動指揮官甕聲甕氣地說,“只找到他的證件。還有,他身上有一本給孩子看的《聖經》故事書。”他停頓了一下,“真遺憾,羅蘭,我們又多了一名被害人。他為了進入這幢大樓殺了一個女人,看來是……好了,我們要封鎖這個地方了,然後繼續搜尋威爾。完畢。”

貝爾搖了搖頭,對格雷迪說:“沒發現他的蹤影。”

除非,當然,那就是這件案子最棘手的症結所在。也許他們早就發現威爾的蹤影了,甚至發現的是威爾本人——說不定他現在是某個警察、醫護人員、特勤小組成員、記者、便衣刑警、路人或流浪漢——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哪個才是他。

透過會客室發黃的窗戶,安德魯·康斯塔布爾看見一張表情嚴肅的黑人警衛的臉出現在窗戶上,向內窺視會客室裏的動靜。沒過多久,這張臉消失了,這名身材魁梧的黑人警衛離開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