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閣樓房間裏的往事(第4/6頁)

崔西嚴厲的語氣讓詹姆士顯得有些慌亂。

“也,也不是完全沒有參與啦……因為像約翰這些看過歐布萊恩的人也都會來參加法林頓的葬禮嘛,所以我就幫屍體小小地變裝了一下,幫它加了一副眼鏡,貼上了胡子。我發誓我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後來就任由威廉他們自己去搞,只要事成後他們再將屍體送回墓園就好了。當然,一開始就沒有死亡診斷書這種東西。絲克伍路的家是威廉和伊莎貝拉幽會偷情的場所。原本約定好法林頓葬禮的早上,威廉要把法林頓的靈柩搬進去的,卻因為那個雞婆的小妞,造成了這場恐怖的混亂。”

崔西一臉不悅地說:“我現在覺得對待殯葬業者也該像對特種行業一樣,動不動就沒收他們的執照,勒令他們停業。那麽,歐布萊恩怨恨約翰的事是真的嗎?”

“嗯。歐布萊恩是我爸爸多年的合作夥伴,結果約翰一腳把他踢開,換成了南賀。”

“因為繼唐老鴨之後,現在全世界最吃香的就是日本人了。”崔西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聽說替歐布萊恩守靈的那晚,他那票愛爾蘭親戚大鬧特鬧,吵得屋頂都快要掀了,他們還唱了《約翰?巴利科恩非死不可》這首帶有諷刺意味的民謠呢——話說回來了,約翰被殺的那天晚上,晚餐時也曾談到這件事,他還和潔西卡他們起了口角。”

“當時,你好像有提到在替歐布萊恩做防腐處理時,屍體曾睜開眼睛的事?”

“是哈斯博士告訴你的吧?嗯,沒錯,是有那麽回事。我當時以為那是死後屍體僵硬造成的,現在我不得不改變這個想法了。”

“那歐布萊恩是真的活過來了?” 棒槌學堂?出品

詹姆士吞了口口水,緩緩地點頭。這時,剛才偵訊到一半跑出去接警署來電的福克斯回來了,他附在崔西耳邊小聲說道:“那間辦公室保險箱的指紋經電腦比對的結果出來了,和之前發生交通事故時記錄下來的指紋一致,是法蘭克?歐布萊恩的指紋……”

崔西胃壁上的細胞又死了一堆,體溫好像也一下子上升了一、兩度。不行了,又不舒服了……

然而,詹姆士接下來說的話更揪緊了崔西的神經。

“對了,警官,今天早上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東西。那東西就放在我防腐處理室的辦公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惡作劇……”

詹姆士拿出了一張紙。崔西把它攤開來看,準備承受胃壁的絞痛。上面是用打字機打的字,內容是:

——詹姆士,第三名死者就是你。

5

葛林利用赤夏去吃早餐的空档,閱讀傑森留下的原稿。

稿紙共有二十多頁,當中零零散散地記載著讓自己神經衰弱、心靈苦惱的記憶片段。這些似乎是遵從醫生建議而寫下的,不過因為他自身的精神狀況時好時壞,所以文章很多地方的內容雜亂無章,前後沒有連貫。葛林仔細閱讀,從其中選出了他認為較重要的三篇。

十月一日

我依照德克森醫生的建議,開始著手寫這本劄記。

這也可以說是我探索自己心靈的旅程吧!不過,這並非對神的告解。我的心生病了,失去了信仰,不再是稱職的神職人員,所以在字裏行間,我盡量不要加入宗教的注解。我只是想要發掘壓抑在內心深邃一直困擾著我的根源——我只是想要找出事實的真相。

要探究我內心的陰暗面,第一步應該要從去年那些殘酷的體驗開始。

我在一九六八年夏天算起的那半年期間所經歷的種種,改變了我的一生。

春節攻勢(注:【56】春節攻勢(Tet Offensive)指一九六八年越戰期間,北越發動規模最大的地面行動,是美軍主動撤離越南的轉折點。)後,我以隨軍神父的身份到越南去。以深入前線為志願的我在酷熱難耐、臟亂不堪的帳篷中為許多可憐士兵們的身體塗抹聖油,守護他們咽下最後的一口氣。每天每天我見證這麽多人的死亡,不知不覺中我傾聽的對象不是在世的人,而是將死的人——他們只是活著的屍體,充滿我整個腦裏的,不是對生命的期望,而是對死亡的想法。說來真是窩囊!可是這對我這種信仰薄弱的人來說是很難抵抗的。因為我每天都不得不和“死亡”相處,這時間要比和神相處的時間多得多。

然而,我必須要說,能夠在一旁執行臨終儀式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一旦戰況激烈,就談不上什麽臨終儀式了,只期望能為死者進行最實際的處理。換言之,為了讓戰死的士兵遺體被送回家鄉時看起來不要“太糟糕”,軍隊很缺乏整理遺體的遺體化妝師。

這時,碰巧詹姆士也來到我服務的前線戰區。他是以軍用遺體化妝師的名義被派來這兒的。這對我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值得慶賀的事,詹姆士以遺體化妝師人手不足為由,把我推薦給了軍方。我是討厭那種工作才會做神職人員的,不過,因為父親的命令,我還是取得了遺體化妝師的執照。詹姆士為什麽要指名討厭幫遺體化妝的我來幫忙呢?他真正的用意我並不清楚。或許是因為過去發生的某事讓他懷恨在心,想要借機報復吧?不過在這裏我不想多談。總之,當時的情況是除了拿槍外,被命令做什麽就得做什麽。於是,我開始每天和詹姆士一起面對悲慘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