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失蹤的孩子

“醫生,這兒到處都是血。我想我們救不活她了!”

蘇珊·查康就這麽躺在床上,因失血過多而瀕臨死亡.。其實這對她來說也沒什麽。反正自她十三歲以來,她的整個人生就沒怎麽讓她好受過。這會兒她完全感知不到外界,而在意識裏,她正沿著不安和死亡的隧道越墜越深,過往生活中的細節在腦中回放。回憶把她帶回了導致此刻處境的那一天。此刻她剛把兩條無辜的小生命帶到這無情無義的世界上,而她自己的生命正快速流逝。

蘇珊看見了她親愛的爸爸,還有摟著她哥哥的媽媽。她哥哥正俯視著她。她聽見了可憐的哭泣聲,還有她哥哥那惡魔一般的可怕笑聲。一幅畫面在她暗淡的雙眼前展開。

“醫生,我們得給她靜脈注射。血鉀過低!脈搏停跳了!”

蘇珊·查康是個相當冷漠的人。她獨一無二,美麗性感,有她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她可以在一段時間內以全部的熱情全心地欣賞一個人,然後在她感覺那人未來於她無用的時候甩掉他。而現在,她正在殘酷地甩掉的,是自己的生命。

她直直地躺在搶救室的病床上,只能算作一具有心跳的軀殼。她已經喪失了鬥志。她在生產第二個孩子的過程中失血過多,被扔在那兒等死,這也讓她沮喪,看不到希望,覺得這世上再沒有什麽值得她去拼命了。意識裏的她已經快走到那條隧道的盡頭了,她能看到一幅幅畫面從眼前飛過,就像在播放一首永遠不會結束的《有人做,有人錯》。

在十三歲之前,她一直白璧無瑕,性格活潑,和朋友們一起遊蕩在外。她的好多女友都已經沖破禁錮,嘗食了禁果,但蘇珊沒有。她一直和那群以墨西哥傳統方式以及天主教形式舉行聚會、狂歡暢飲的朋友們相處,而且堅持保持貞潔。對蘇珊·查康而言,剝奪了她未來的不是外面那群恐嚇著要搶走她貞潔的朋友,而是她的家庭。

她曾有一次與她那所謂虔誠的哥哥斷絕了聯系。就是她這個哥哥,在她父親離家期間,幾乎逼得她不得不離家越遠越好。她討厭他看她的方式,那能讓她起一身雞皮疙瘩,並不禁為自己的安危擔心。他的眼睛和常人不同,盯著她的時候總讓她覺得他對那種事一定有什麽特別的嗜好。

這個十七歲的即將成年的大男孩,本應該扮演一個蘇珊可以吐露秘密,可以信賴和依靠的男性,但他最後卻成了蘇珊恐懼的來源,讓處於十三歲這個敏感年紀的少女感到困惑又害怕。當然,蘇珊其實並不太像一個十三歲的胸部扁平的小女孩,她看起來至少成熟了五歲。但她仍然是朵含苞待放的花!他卻侵犯她,闖入她的房間,一直盯著她看。每次從恐懼中醒來,看到他正盯著她,蘇珊都在告訴自己:待在街上更安全。而後來,“站街”成了她永遠沒法徹底擺脫的生活常態。

蘇珊也告訴過媽媽她哥哥的種種反常行為,但媽媽只是解釋說,那是因為她哥哥對她保護過頭了,還指責蘇珊自己思想不純。她甚至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但在心裏,她很清楚她是對的,她從沒有做過什麽特別的事讓她哥哥有理由這麽卑鄙地對待她。這個原因讓她開始疏遠媽媽和哥哥。但她還有爸爸!

蘇珊不敢跟爸爸透露關於哥哥的一個字,無論是他的不軌行為,還是他那再明顯不過的意圖。她知道爸爸會因為哥哥對他小妹妹的不軌想法而狠狠地打他,甚至可能會殺了他。她能在這棟房子裏繼續和哥哥以及她那讓人“敬愛”的母親一起住下去,完全是因為爸爸的保護。蘇珊甚至很清楚自己在疏遠家庭成員上有多厲害,也已經接受了她這種生存而非生活的模式。盡管如此,對蘇珊來說,夜色依然平靜。她的爸爸就在那兒,他愛她!是爸爸和她的親密關系讓她努力做一個好女孩,一個好學生,一個好天主教徒。爸爸為她感到驕傲,是他的存在讓蘇珊有勇氣面對一切。但她的生活還是分崩離析了!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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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救室裏,蘇珊·查康躺在那兒,毫無生命跡象,一個護士還在大叫。

“她沒有心跳了!我摸不到脈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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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腦海深處,蘇珊暗淡的眼前正在重復播放她生命中最糟糕的那一天。在蘇珊·查康垂死的大腦裏,她還能清楚看見她十五年前看到過的畫面。她一直無法忘記當時看見父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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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腎上腺素!現在就要!”醫生在搶救室裏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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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蘇珊的腦海裏,她看見母親走進擺放著父親屍體的臥室,她那痛苦的母親開始尖叫,聲音就像某種中東挽歌——雖然她一直對父親嫌惡有加,甚至在父親去世的前一個晚上都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