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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厲的尖叫回蕩在坑道內,聽起來好像受傷的動物在哀嚎,但崔西很清楚那是人的叫聲。埃德蒙已經回來了,而且他不是一個人。

燈光幾乎全滅,洞中接近全黑的狀態。她快速在墻上劃下最後一筆,下定決心要完成莎拉的計劃。

我不

我不怕

我不怕

尖叫聲越來越高,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席卷而來,又倏忽間消失,這突如其來的安靜,更令人毛骨悚然。

她趕緊把剛刮下來的混凝土撥到鐵錐所在的洞裏去,然後用土填滿再拍平。當她把地毯整齊地放回去時,從另一面墻傳來劇烈的撞擊聲。

隨即,墻上的門“砰”的一聲飛開。

埃德蒙倒退著進來,嘴裏還發出低吼,使勁地拉著一個重物。他把獵物丟在一根梁柱附近,那根梁柱就在從門口透進來的灰暗光芒之下。獵物的臉被陰影遮住,崔西看不清楚,但她猜測應該是帕克。

埃德蒙接著將一條鐵鏈拋過最靠近他的橫梁,再抓住鐵鏈的兩端後退,像升起船帆那般左右手交替地拉扯著鐵鏈,獵物的身體逐漸升高。埃德蒙持續往下拉著鐵鏈,直到那個人像肉店櫥窗裏的肉塊般吊掛在那裏。埃德蒙低吼著一用力,把鐵鏈滑到梁柱上,讓鉤子卡住它,然後癱靠在另一根梁柱上,雙手撐住膝蓋,彎著腰大口喘氣。等呼吸恢復正常後,他一拳擊向天空,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跪在發電機旁旋轉轉軸。崔西聽著他沉重的呼吸,燈絲閃了閃,亮了起來,嗡嗡聲也越來越響。漸漸地,光亮驅散了黑影,將那個人緩緩展現在她的面前。

羅伊•卡洛威的手腕被鐵鏈綁著,整個人吊掛著靠在那根梁柱上,因為橫梁的位置不夠高,不足以把他懸空吊起。燈光落了下來,照到他的身上,以及依然留在臀上槍套裏的手槍,崔西乍看之下,以為他已經死了。他的臉上和衣服上全是雪花和冰晶,更往下看,光芒照出他右膝以下怪異的扭曲——捕獸器緊緊地咬住他的腿,破褲子上全是血跡。

崔西站了起來,朝卡洛威走去,但鐵鏈不夠長,走不到那邊。

正在轉動發電機的埃德蒙停下了動作,往後躺靠在桌子邊,胸口仍然劇烈起伏著。汗水和雪水讓頭發緊貼頭皮,水珠沿他的臉流下。他脫掉手套,拉下外套拉鏈,晃動著身體脫下外套,把手套和外套都往床上丟去,長袖襯衫則緊貼著他的胸口。他站在那裏凝視卡洛威,仿佛在欣賞一頭雄壯的麋鹿,緊接著就要動手將之開腸破肚。

卡洛威呻吟出聲。

埃德蒙伸手扣住他的臉,“是啊,你敢讓我失望,王八蛋!太早弄死你,就太便宜你了。死對你們所有人來說都太便宜了。我要好好地折磨你們,讓你們痛不欲生,以報這二十年的仇。”埃德蒙把卡洛威的臉轉向崔西,“好好看看吧,警長。你費了那麽大的勁,說了那麽多的謊,結果還是一敗塗地。”

“你這個變態。”崔西說。

豪斯放開卡洛威,“你說什麽?”

崔西不屑地搖搖頭,“我說,你是變態。”

他朝她走去,但依然在鐵鏈範圍之外。

她說:“你有從頭到尾好好想過嗎?”

卡洛威挪動雙腿想要站起來,卻痛得大叫出聲,引走了埃德蒙的注意力。埃德蒙一只手撐在梁柱上,鼻子幾乎要碰到卡洛威的臉。“你知道單獨監禁是什麽感覺嗎?那就像有人把你塞進一個洞裏,奪走你的所有知覺。那就像你不存在,世界也不存在——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對你做的事。我要把你塞在這個洞裏,讓你嘗嘗不存在的滋味,我要你生不如死。”

“你真的是世界第一大變態。”崔西說。

埃德蒙使勁一推梁柱,“你又知道什麽?如果你知道,就不會在這裏了。”

“我知道你搞砸了,兩次。我知道你被警察逮捕,兩次。我還知道你的結局都是坐牢,兩次。你難道都沒有停下來好好想過,你其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聰明。”

“閉上你的狗嘴,你懂什麽。”

“聰明的人,會從錯誤中學習,”她譏笑,“這不是你說的嗎?我看你根本就是光說不練,什麽都沒學到。”

“我說閉嘴。”

“你把雪松林鎮的鎮警官抓來這裏,怎麽會笨到這個地步?帕克還活著,埃德蒙。難道你認為卡洛威是一個人上來的?他們知道你在哪裏,你等著回去坐牢吧。三振!三振出局,埃德蒙。”

“我和他沒有了結之前,我哪裏也不去。了結了他,就輪到你了。”埃德蒙把發電機搬到桌子上,再把它轉過來。木板箱的後面是敞開的,裏面和崔西猜想的一樣,兩個大電瓶連接著電線。

他轉松蝶形螺母,把剝掉外皮的銅絲綁到上面那個電瓶的螺栓上。卻在轉頭對崔西說話時,不小心讓電線兩端碰到一起,爆出一陣火花,嚇了他好大一跳,“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