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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失蹤後的第二天早上,她們的父親走進他的書房。盡管已經沖過澡,他仍然一臉疲憊。崔西的父母搭深夜班機從夏威夷趕回來,媽媽沒有回家,一下飛機就直奔市場街的美國退伍軍人協會,為已集合起來的志願者做動員。爸爸回家和卡洛威碰面,並要求崔西一起加入討論,聽說那位鎮警官還有些疑問要征詢她,不過她實在想不出來他還能問什麽。

你在比賽現場注意到什麽人形跡可疑嗎?比如一直在附近徘徊、好像特別注意莎拉的人。

有人刻意接近你們嗎?

莎拉有沒有提過有人在找她麻煩?

卡洛威要求她列出一份和莎拉約會過的男孩兒的名單,崔西想不出名單上的哪個男孩兒有理由傷害莎拉,而且他們大部分都從小學開始就是莎拉的朋友。

父親早已灰白的頭發沿長袖襯衫的衣領繞了一圈,通常那會和他朝氣蓬勃的氣質、充滿好奇的湛藍眼睛形成強烈對比,然而就在這個早上,他看起來完全就是個五十八歲的老人。才幾天時間而已,講究儀表的他,金屬細框眼鏡後面的雙眼浮腫、充滿血絲,胡子也已又濃又厚。以前他都會把胡子留到一定長度,方便在射擊大賽時用發蠟把胡子的末端抓得尖尖的,以配合他“醫生•克羅斯懷特”的名號。

“跟我說說那輛卡車吧。”問話的人換成了爸爸而不是卡洛威,崔西沒有一絲違和感。每次家裏辦派對,爸爸雖然從不引人注目,但就是會被人群包圍,媽媽說他有“個人魅力”。每當詹姆斯•克羅斯懷特開口,大家都會安靜聆聽;他問問題時,大家就回答。詹姆斯有一種安詳謙恭的感覺,總會讓別人覺得自己是房裏唯一的人。

“我們把它拖回警察局扣留了,”卡洛威說,“西雅圖派了鑒識組過來采集指紋,”他將視線移到崔西臉上,“看起來莎拉開車開到沒油了。”

“不可能。”崔西站在紅色腳凳附近,房裏還有兩張同樣顏色的椅子,“我跟你說過了,我們離開雪松林時,我加滿了油,裏頭應該還有四分之三的油。”

“我們會更仔細地調查。”卡洛威說,“我發了一份尋人啟事,把莎拉的畢業照傳真給華盛頓州、俄勒岡州和加州的所有警察局,也通知了加拿大的邊界巡警。”

詹姆斯的手撫過下巴上的胡茬,“有人經過?”他問,“你是這樣想的嗎?”

“怎麽會有人走郡道,又剛好經過?”崔西說,“大家都走高速公路。”

她父親突然眯起眼睛,但她發現得太晚了。他朝崔西走去,抓起她的左手,“這是什麽?鉆石?”

“是的。”

詹姆斯移開目光,下巴繃得緊緊的。

卡洛威插話:“你聯系過她的朋友嗎?”

崔西把手抽回來,藏到身後。她花了好幾個小時,打電話給每一個她想得到的人,“沒人看到她。”

“她為什麽沒帶走槍?”詹姆斯似乎也在問自己,“她怎麽沒帶一把手槍走?”

“她沒理由感到危險,詹姆斯。我猜她發現沒油了,就決定走回鎮上。”

“你搜過樹林了?”

“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她摔下山谷。”

崔西認為那根本不可能。莎拉的身手敏捷,不會無故從路邊摔倒,哪怕是在黑夜或大雨中。

“耐心等消息吧。”卡洛威說。

“我不會坐在家裏等消息旳,羅伊。你知道我不是那種人。”他轉向崔西,“去拿我們討論出來的傳單,給你媽送去。找一張莎拉的照片,不要那張畢業照,要看起來像她的照片。布拉德利可以在藥店幫忙復印,跟他說先印一千張,把費用記到我的賬上。我要從這裏到加拿大邊界的每個角落都看得到傳單。”他轉向卡洛威,“我們還需要一張地形圖。”

“我打電話給韋恩,他比任何人都熟悉這裏的山脈。”

“搜救犬呢?”

“我會負責的。”卡洛威說。

“最近有人剛從外地回老家嗎?”

“這裏的人不會做傷害別人的事,詹姆斯,尤其是對莎拉。”

她父親似乎有話要說,又好像忘了要講什麽。崔西生平第一次看到父親的臉上閃過一絲恐懼,出現捉摸不定的陰暗神色。“那個……”他說,“剛被假釋回來的孩子。”

“埃德蒙•豪斯。”卡洛威低聲說著,立刻站了起來,一副好像被這個名字嚇到的樣子。“我去查查。”他匆匆滑開書房的鑲嵌木門,快步走過大理石玄關,朝大門而去。

“天啊。”詹姆斯喃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