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殺人

我們來到路卡前時,已經快半夜了。大雨下個不停,在卡車車燈的照射之下,像玻璃紙一樣發亮。

 

警察把路卡設在離急轉彎大約五十碼的地方,所以你再遠處看不見,只有繞過這個轉彎後才能看見它。兩輛警車成V型朝北停著,正對著我們,還有兩輛在二十碼外,成V型朝南停著。四輛警車都開著車燈,在潮濕、黑暗的夜空下,車燈像探照燈一樣互相交叉著。在四輛警車中央,放置著兩個巨大的木制臨時路障,上面的紅燈一閃一閃的。

 

我輕輕地一踩刹車,我們的卡車慢了下來。那孩子從座位上探過身子,惡狠狠地用獵刀頂住我的肋骨,低聲說:“聽著!你要是敢亂說一句話,我就宰了你!他們會抓住我,但我會先捅死你!”

 

我扭頭瞥了他一眼,在路卡昏暗地燈光下,他臉色蒼白,腮幫和下巴上胡子拉喳的,有三四天沒刮了;實際上,他並不是一個孩子,但給人印象卻像個孩子。他長得高大、瘦削,一簇黑發垂在前額,上身穿著一件皮夾克,下面是一條沾滿泥巴的粗布斜紋褲子,腳下蹬著一雙高筒靴,看來像是從貨車上跳下來的。

 

十五分鐘前,在距BC鎮四英裏的地方,他劫持了我。大雨已經持續了三天,路面非常糟糕,有一段三百碼的路段,積水答二三英尺深,我不得不放慢車速,緩緩通過。就在這時,卡車乘客座位那邊的門猛地被拉開,這孩子跳上車,右手握著獵刀,喝令我不許聲張,繼續開車。

 

我別無選擇,只能繼續以四十公裏的時速慢慢穿越那段積水區,我在心裏揣摩,這孩子為什麽要劫持我和卡車呢?他犯了什麽罪?他是從哪裏逃來的?他眼中的神情很古怪,我可不想惹他用獵刀捅我。

 

現在,我把卡車停在離警車十碼的地方,右邊有一小片空地,你可以在檢查完後倒車,但是,一位穿黑雨衣的警察正站在那裏,雙手插在雨衣裏,我認為他手裏正端著槍,不禁緊張得呼吸都困難了。

 

一輛警車得前門開了,兩位穿著同樣雨衣的警察下了車,朝卡車走來。一個走到車燈光線之外,站在黑暗中監視著我們,另一個圓臉的走到我的車窗前,手裏拿著一個小手電筒。

 

我搖下車窗玻璃,他打開手電照著車廂,我在燈光下眯起眼睛,裝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

 

“警官,出什麽事了?”聲音很不自然。

 

“你們去哪兒?”他很嚴肅地問。

 

“去桑諾。”我說。

 

“這麽晚了,到那兒幹嘛?”

 

“我去接我太太,她的火車半夜才到,她媽媽上星期病了,她去照顧她媽媽去了。”

 

他點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麥克。”

 

“帶駕駛執照了嗎?”

 

“當然帶了。”我說。我從屁股口袋裏掏出皮夾打開,高高舉起。他用手電照了一下,點點頭,然後把手電照在那孩子身上,那孩子緊張地抿著嘴,把刀藏在右腿和車門之間看不見的地方。

 

警察問:“這是誰?”

 

“我侄子傑裏。”我立即回答。

 

“他也住在格蘭吉路嗎?”

 

“和我們住在一起。”

 

“格蘭吉在BC鎮的郊區,是嗎?”

 

“是的。”

 

“你們今晚出發後,有沒有碰到什麽人?”

 

“你是指什麽呢?”

 

“有沒有看見人在路上遊蕩或是要搭便車的?”

 

我吸了口氣,“沒看見。”我對他說。這時,我腦子裏產生了一個念頭,但一想到它,我就渾身冒汗。雖然這樣,我還是準備試試,我不停地想起那孩子手中的刀。

 

我左手本來是在我的肚子上的,現在,我開始慢慢地向車門把移去,每次一寸。我努力裝出很平靜地樣子,問:“警官,為什麽要設路卡?發生什麽事了?”

 

“大約三小時前,有人在BC鎮搶劫,”警察回答說,“搶劫了一位從芝加哥來的鉆石推銷員,搶走了價值兩萬元以上、未切割的鉆石。那個搶劫犯一定知道推銷員的行程,或者可能從芝加哥就一直跟蹤他。”

 

“你知道那個搶劫犯是誰嗎?”

 

“還不知道,”警察說,“但我們知道是一個男人,單獨一人,開著一輛偷來的車,那車停在推銷員住的旅館後面,他用一根灌鉛的棍子擊倒推銷員,但活兒幹得不利落,推銷員蘇醒過來,開始大叫,叫聲引來旅館的經理和幾位旅客,歹徒從後門逃走了,沒人看清他,連推銷員本人都沒看清。”

 

現在,我的小指已經摸到門把手上了,我得讓警察繼續說話。“嗯,如果這位強盜開的是偷來的汽車,那你們為什麽要攔住我們這種普通的車輛呢?”

 

“他不開那輛車了,”警察說,“他逃離旅館二十分鐘後,我們發現汽車被扔在一片樹叢中;那裏沒有房屋,什麽也沒有,所以我們知道他至少要徒步走一會兒。但他也可能再偷一輛車,或者假裝搭車而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