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她是周麗麗

尼娜是個打扮入時的瘦小女孩,六月天氣,穿著超短裙和皮靴,小小的臉上畫著濃艷的妝,雖然打扮得挺成熟,但簡東平覺得,她不過是個套著大人衣服的小姑娘,他懷疑她是否滿了18歲。

“嘿!”她大搖大擺地走到他面前,朝他昂了昂下巴,算是打招呼。

“你好,尼娜是吧,請坐。”簡東平客氣地說。通過電話後,他們約好在茶室見面。

她表情冷漠地在他對面坐下,從亮閃閃的紅色小皮包裏掏出一包摩爾香煙,從裏面抽出一支來放進嘴裏點上了。簡東平微微皺了皺眉,他討厭煙味,更討厭吸煙的女人。

“我們從哪兒說起?”她的語調又冷又沖。

“你說你認識尋人啟事上的那個女人?她是誰?”簡東平直截了當地問道。

“她?不就是周麗麗嘍?”尼娜像鴨子一樣嘎地叫出聲來。

“周麗麗?”又多了一個新名字,簡東平想,“你是怎麽認識她的?”

“望春路知道吧?”尼娜又昂了昂下巴,這是她的習慣動作。

“我知道,在D區的靠北邊,跟C區交界的地方。”簡東平對那裏隱約有點印象。

“對,就那兒。”她漠然地點了點頭,“望春路上有家‘金升夜總會’,我跟麗麗一起在那裏唱歌。她唱老歌,我唱流行歌曲。”

金升夜總會?簡東平的腦子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

“金升夜總會的金升,是不是這麽寫?”簡東平掏出掌中電腦,用電子筆快速在上面寫了“金升”兩個字,遞給尼娜看。

“嗯,嗯,就這麽寫。哇,你這玩意兒好炫哪!”尼娜拿著簡東平的最新款掌中電腦,左看右看,發出一聲贊嘆,臉上終於露出符合她年齡的表情。

“她在你們那邊唱歌的時候就叫周麗麗?”他任她把玩那個掌中電腦。

“我只知道她在我們那裏是叫周麗麗,專門唱鄧麗君的老歌,別的什麽都不知道。”尼娜艷羨地盯著那台掌中電腦看,但最後還是把它還給了簡東平。

“她唱得怎麽樣?”

“還不錯。老男人老女人喜歡她。”尼娜笑了笑,有些瞧不起的意思。

“像你們這樣的除了在夜總會演出,還上別的地方演出嗎?”

“有人來叫就去嘍。”

“那麽像周謹,噢不對,麗麗這樣的,會不會去參加別的演出?”

“那是經常有的事。常有些人叫她去參加什麽新年會、聯歡會,她旗袍一穿唱鄧麗君的老歌,迷死那些老男人了。”

“有沒有比較高級的場合讓她去?比如什麽時裝發布會。”

“有。我記得她參加過一個什麽老上海的記憶什麽的發布會,人家是專門做旗袍的,叫她去唱歌,其實,我跟她一起去的,她唱四首,我唱兩首,操!她得了2000,我就得了300!什麽屁公司!”尼娜憤憤不平地啐了一口。

“是不是妙鄰公司的‘上海的香艷記憶’?”

“不記得了,誰有空記這種名字。我唱歌,他給錢,咱們兩清了。你說呢?”

“那是去年的事了吧。”簡東平想起來,蘇志文就是在那次的發布會上認識沈碧雲的。

“去年4月份。那時候麗麗才來金升沒多久。”

“那麗麗一般的出場費是多少?我是指在別的地方演出。”

“大概演一次300塊左右。有時候多點。”尼娜尚未發育完全的小身子往椅子上一靠,一邊抽煙,一邊斜睨著簡東平,問道,“帥哥,問你個問題,你幹嗎要找她?你是她什麽人?”

“我是她的好朋友。”簡東平誠懇地說。

“好朋友?有多好?”尼娜忽閃著她的假睫毛,仔細打量簡東平。

“很好的好朋友。”簡東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打聽這個,於是問道,“你跟她是什麽關系?你應該也是她的朋友吧。”

“隨你怎麽說。”尼娜的眼神變得閃爍不定,她猛力吸煙,隨後用蠻橫的口氣問道,“你跟她好到什麽程度?”

這問題可真是直接又魯莽,很像小戈的風格,簡東平想。

“你打聽這個幹什麽?”他問道。

她不說話。

他看著她的臉,忽然意識到,也許周謹離開時,留下了什麽尾巴,比如把什麽東西落在別人這兒了,或者別人的什麽東西落在了她那兒,再比如,借了錢沒還……究竟是哪種呢?

“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有沒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他彬彬有禮地問道。

“好吧,是你問我的,”她仿佛就在等他這麽問,她用不耐煩的口氣說,“她前前後後共欠了我八百多塊錢,本來說好五一長假一過就一起還的,可誰知道她連屁都不放一個就走了,連上班都沒來,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都是關機。你是她的朋友……你說該怎麽辦呢?”尼娜翹起二郎腿,抖著身子,用要他好看的眼神注視著他。